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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爱恨无情 > 第158章 去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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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国兵蹲在祁连山北麓的岩凹里,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这样就能离地面更近一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把缺口的马刀,沙粒顺着指缝簌簌滑落,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悄然流逝。暮色笼罩下的戈壁滩,泛着青灰色的冷光,如同一幅冷峻的画卷。远处隐约传来战马的嘶鸣,那声音在空旷的戈壁滩上回荡,显得格外凄凉。雄国兵的目光凝视着远方,思绪却早已飘飞。他的手指摩挲着马刀,那粗糙的触感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这把马刀是他三天前从一名战死的马家军连长身上夺来的,刀刃上凝结的褐色血迹早已发黑,但那触目惊心的颜色却总让他想起西路军总医院里那些被截肢的伤员。他仿佛能看到那些伤员在麻药耗尽后,咬碎牙齿的惨状,听到他们痛苦的呻吟和绝望的呼喊。这些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如同噩梦一般缠绕着他。

“为什么会失败?”这个问题像钝器般反复捶打他的太阳穴,让他头痛欲裂。作为省苏政府主席,他对这支部队的家底再清楚不过了。红五军是宁都起义的老底子,红九军在川陕苏区创下过歼敌三个旅的战绩,红三十军更是全军的\"夜老虎\",连胡宗南都曾在战报里写下\"匪三十军悍勇如虎\"的批注。就是这样一支英勇无畏的部队,却在这场战斗中遭遇了惨败。雄国兵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痛苦,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可如今,这些钢铁之师却在河西走廊折戟沉沙。

他的目光掠过远处起伏的沙丘,仿佛又看见高台城头那面被炮火撕成碎片的军旗。西路军渡过黄河不久,马步芳集中四个旅猛攻高台,红五军董军长率部血战九昼夜。最后时刻,敌人用几十具云梯同时攻城,守军子弹打光了就用刺刀拼,刺刀卷刃了就用石头砸。当马家军攻入城时,董军长身中二十余弹仍在指挥巷战,直至被乱刀分尸。更令人痛心的是,城破后三百多名伤员被马家军用马刀活活劈死,婴儿被挑在枪尖上示众。 “是战略方针错了吗?”雄国兵扯下腰间的水壶,却发现里面早已滴水不剩。他还记得在会宁会师时,总司令握着他的手说:“国兵同志,西路军要打通国际路线,这是党中央交给你们的光荣任务。”

共产国际的密电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的夜空,带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苏联准备通过新疆向红军提供五十万支步枪、五万辆汽车以及足够装备二十个师的弹药!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对于正处于困境中的红军来说,这些援助无疑是救命稻草。但谁能料到,当西路军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浴血奋战时,苏联的援助车队却在哈密按兵不动,仿佛被时间遗忘。雄国兵蜷缩在岩缝里,他的身体被风沙吹打得瑟瑟发抖,但内心的恐惧却远远超过了身体的不适。狂风卷着砂砾无情地击打在岩石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这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让他的思绪渐渐飘远。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倪家营子的战场,那是西路军最后的堡垒。二十里长的村庄被马家军围得水泄不通,宛如一座被围困的孤岛。每天清晨,敌人的骑兵都会如饿狼一般发起冲锋,马蹄声震得地动山摇,仿佛要将这片土地撕裂。

红军战士们毫不畏惧,他们用土坯堆砌起简陋的工事,用妇女儿童运送着珍贵的弹药。甚至,他们将仅有的几门迫击炮拆开,小心翼翼地埋在地下,等待着敌人冲到跟前的那一刻,再突然开火,给敌人以重创。有个名叫王秀英的女护士,她正全神贯注地给伤员包扎伤口。突然间,一颗流弹呼啸着飞来,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她的腹部。刹那间,鲜血四溅,肠子像决堤的洪水喷涌而出。王秀英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击倒。她紧咬着牙关,强忍着剧痛,毫不犹豫地用双手将肠子重新塞进肚子里。然后迅速拿起绷带,继续为伤员进行包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们的战士能以一当十,可架不住敌人车轮战啊。”雄国兵喃喃自语道。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临泽突围战的惨烈场景。在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中,红三十军八十八师二六八团遭到了马家军骑兵的猛烈攻击。敌人如饿狼一般,将二六八团分割包围,形势异常危急。熊团长带领着仅存的三百名战士,退守到一座土堡中。敌人穷凶极恶,他们用煤油浇在木门上,然后纵火焚烧。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土堡,滚滚浓烟呛得战士们几乎无法呼吸,但他们依然死守不退。熊团长身先士卒,奋勇杀敌。不幸的是,一枚炮弹在他身边爆炸,他的右臂被炸断。但他并没有倒下,而是用左手举起枪支,继续射击,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的人惊讶地发现熊团长的遗体仍然保持着跪姿,他的手指还紧紧地扣在扳机上,但他的生命在那一刻永远定格。

暮色如墨,渐渐浓重起来,远处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声,那声音在寂静的黄昏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这场残酷战争的余音,久久回荡在空气中,诉说着无尽的悲凉与哀伤。雄国兵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他缓缓地摸出怀里的怀表,那怀表的玻璃表面早已布满了裂痕,如同被战火摧残过的大地一般。尽管如此,指针却依然在倔强地跳动着,仿佛在与命运抗争。这只怀表,是两年前他在川陕苏区缴获的战利品。当时他就把怀表送给了妇女部的姜副部长,希望这只怀表能帮助她做好妇女工作。姜副部长也不负厚望,妇女工作有声有色,后来还在南下康北地区与他喜结连理,度过了一年多的幸福时光。可命运却如此残酷,就在他从石窝回来传达军政委员会的会议精神,随口问几点了,姜副部长也随手拿出怀表递给他后,就哇哇哇地要呕吐,立即跑出了房间。以他的经验判断八成是怀孕了。怀表依旧嘀嗒嘀嗒地响着,但姜副部长却在突围时,被马家军骑兵冲散不知去向。雄国兵凝视着怀表,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悲痛。他想起了姜副部长那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想起了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若她真怀孕了也太不是时候啊,在这兵荒马乱的岁月,她和孩子能否平安?更是不得而知,大凡都凶多吉少。

“后勤补给……”雄国兵突然喃喃自语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绝望和无奈。他重重地捶了一下岩壁,似乎想要把心中的愤恨都发泄出来。西路军渡过黄河时,后勤部队带着八台造枪机、五台铸弹机和三百多名工人。这些设备原本可以日产步枪二十支、子弹五千发,为西路军提供强大的武器支持。但在古浪战役中,后勤纵队却遭到了马家军骑兵的猛烈冲击,被冲散得七零八落。所有的机器都落入了敌手,这对于西路军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更要命的是,甘肃当地的回族群众受到马家军的蛊惑,坚壁清野,拒不提供粮草。西路军在缺粮少弹的情况下,处境愈发艰难,生存都成了问题。严重的时候部队竟然断粮三天,战士们只能挖草根充饥,有些人甚至啃食皮带。

沙暴逐渐平息,狂风卷起的漫天黄沙也慢慢落定。原本被沙尘遮蔽的太阳,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芒,将天际染成了一片鱼肚白。雄国兵缓缓站起身来,他拍掉身上厚厚的沙土,然后抬起头,目光投向遥远的东方。在那个方向,蜿蜒的长城如一条沉睡的巨龙,静静地横卧在崇山峻岭之间。而长城上的烽火台,早已没有了昔日的狼烟,显得格外冷清。雄国兵的思绪渐渐飘远,他想起了与马家军初次交锋的场景。那是在一条山,当时的红军还能够整师整团地歼灭敌人,缴获的战马甚至足够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师。仅仅过去了三个月,曾经的骑兵师长如今却只能徒步率领部队突围。“最可怕的是没有根据地啊……”雄国兵喃喃自语道。他凝视着远处那星星点点的篝火,那是马家军的巡逻队。西路军在河西走廊已经转战了五个月,但始终未能建立起一个稳固的根据地。

当地的回民对红军充满了戒心,马家军又四处散布红军是洪水猛兽的谣言,这使得群众们一见到红军就纷纷躲避。没有群众的支持,西路军就如同无根之萍,难以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立足。祁连山下有一个名叫马三成的回族老人。答应给一支勇敢的部队带路,但在半路上,这个老人却像幽灵一样悄悄地溜走了。这一举动给那支部队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一个侦察排遭遇了敌人的伏击,最终全军覆没。东方的天际线渐渐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光,那红光如血一般,仿佛是被鲜血浸染而成。雄国兵静静地凝视着那片红光,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和悲痛。他知道,这是马家军在焚烧村庄,他们的残忍和暴虐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自从石窝会议之后,敌人加强了对这一地区的封锁,企图将西路军的残部困死在祁连山中。雄国兵紧紧地握着拳头,心中充满了对敌人的愤恨。他也不知李政委率领的第一支队去向何方,副总指挥率领的第二支队到了哪里?第三支队就是毕支队,他们已经见过了方参谋了,知道境况不佳。他们这个后勤部门二百多人因为没有打过仗,算不上第四支队,现在更是全部散架,集拢而来的这三十多人的伤兵更无战斗力。应该把他们带到哪里才安全?他们的生路又在何方?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苏维埃政府印章,那枚铜印已经被他摩挲得发亮,但它却再也没有机会盖在安民告示上了。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阵战马的嘶鸣声和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雄国兵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他迅速而敏捷地隐蔽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身体紧贴着岩石,不敢发出一丝声响。透过岩石的缝隙,他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不一会儿,他看到了五名马家军的骑兵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搜索而来。为首的军官腰间挂着两把乌黑的驳壳枪,马鞍上还捆着几个胀鼓鼓的水袋,显然他们是在寻找水源。雄国兵的心跳急速加快,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雄国兵紧紧握住手中的马刀,掌心因为紧张而沁出了汗水,使得刀柄变得有些滑腻。他深知这五个人绝对不能留活口,因为只要他们活着,自己和藏身在身后山洞里的那三十多名伤员就会彻底暴露。这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容不得半点迟疑和犹豫。终于,敌人如他所料地进入了伏击圈。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雄国兵如同蛰伏的猛虎突然跃起,手中的马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带着凌厉的风声直直劈向为首的军官。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刀刃砍进了对方肩膀,那熟悉的骨裂声在他耳畔响起,仿佛是三个月前在梨园口与马家军督战队厮杀时的场景重现。其余四名骑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开枪射击。子弹呼啸着从他耳边擦过,激起一阵尘土飞扬。雄国兵反应迅捷,顺势一个翻滚,躲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反手甩出两颗手榴弹。只听“轰轰”两声巨响,爆炸的冲击波将两匹战马掀翻在地,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剩下的两名骑兵眼见大势已去,转身想要逃跑。他们的如意算盘却落空了——早已埋伏好的战士们如饿虎扑食般冲上前去,手中的长矛如同一道闪电刺中了他们的后背。

战斗结束得异常迅速,雄国兵站起身来,喘着粗气。他走到那名被他砍倒的军官身旁,捡起对方掉落的水袋,本以为里面装的是清水,没想到打开一尝,竟然是马奶酒。他不禁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心想这些敌人还真是会享受。这马奶酒对于此刻的他和伤员们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于是,他将水袋里的马奶酒分给了山洞里的伤员们,让他们稍稍缓解一下口渴和疲劳。然后迅速离开。这时,一个战士指着东南方惊呼:“主席,你看!”雄国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轮红日正从地平线上升起,将整个祁连山染成血红色。他们互相搀扶着朝着霞光走去,仿佛又浮现出西路军将士们浴血奋战的身影:有抱着炸药包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工兵连长,有在刑场上高唱《国际歌》的女政工队员,还有那些被马家军俘虏后宁死不屈的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