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君主修养自身品德,能感化世间万物;说出的话真诚恳切,能沟通神灵。臣虽然愚昧无知,有幸在宫中任职,却没能辅佐陛下宣扬仁德恩泽,感动天地神灵,心里又惭愧又愧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臣退朝后私下思考:火星停留、桑谷生长这样的异常现象,是上天给太戊、宋景公两位君主的警示;至于其他那些微小的怪异之事,大概只是家门口的小神在作祟罢了。观察天地间的变化,并没有其他大的变故,反而吉祥的征兆接连出现 —— 先是看到了明珠,接着又出现了白雀,这说明吴国万亿年的福运,确实是神灵所赐予的。陛下拥有天下九州作为宅邸,把整个天下当成家,和那些需要迁徙的普通百姓可不一样啊!
再说现在的宫殿,是先帝(孙权)当年主持修建的,当初选址奠基,可不是什么不祥之地。而且杨市的土地和皇宫相连,如果新宫殿真的建成,陛下迁都过去,那些负责守护宫门、道路的神灵,都得跟着迁移,臣还担心新宫殿就算能长久使用,也未必能比旧宫殿好。
频繁迁都肯定不行,继续留在旧宫殿又会让陛下心里有顾虑,这就是臣日夜忧心焦虑的原因啊!臣查阅《月令》(古代记录节气、政令的书),发现季夏(夏季的最后一个月)这个时候,不能兴土木动工,不能召集诸侯,也不能调动军队、发动战事 —— 只要做这些大事,肯定会招来大灾祸。
现在虽然没有召集诸侯,但征调百姓修建宫殿,和调动诸侯的军队也没什么区别。六月的戊日、己日,是土神当令掌权的时候,本来就不能冒犯;再加上现在正是农忙时节,耕种的时机一旦错过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从前鲁隐公在夏天修建中丘城,《春秋》特意记载了这件事,就是要把它当作后世的警示。
现在修建新宫殿,本是想为国家打下长久的根基,可却违背了天地间的重大禁忌,重蹈《春秋》里记载的覆辙,荒废了顺应时节教导百姓耕种的重要事务 —— 臣凭着愚笨的见识,实在觉得这样做不妥。
臣还担心,那些被征召来修宫殿的百姓,说不定会有不来的。要是去征讨他们,就会耽误工程进度;要是不征讨,逃兵就会越来越多,事情会变得更难收拾。就算所有人都按时到齐,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很难不发生疾病。而且人心安定的时候,才会想着做善事;要是生活困苦,就容易心生怨恨、背叛朝廷。
江南的精锐士兵,是北方敌人很难相比的,据说北方要十个士兵才能抵挡咱们东吴一个士兵。现在天下还没平定,这样的兵力实在值得珍惜。要是因为修宫殿,导致五千士兵死亡或叛逃,那北方敌人的力量就相当于增加了五万;要是死亡或叛逃的士兵达到一万,敌人的力量就会增加十万。生病的士兵会造成人员损失,叛逃的士兵还会到处传播对朝廷不利的话 —— 这可是敌人最乐意看到的情况啊!
现在咱们正该在中原和敌人较量,确定谁强谁弱,这正是关键的时候。要是敌人的力量增加,咱们的力量减少,再加上百姓劳累困苦,这可是有胆识、有智谋的人最担心的事啊!
臣听说,古代贤明的君主治理国家,要是没有足够三年的粮食储备,就会说 “这个国家算不上真正的国家”。太平盛世尚且要这样防备,何况现在敌人强大,咱们却忽视农业生产、忘了储备粮食呢?
现在虽然种了一些庄稼,可之前因为洪水淹没,剩下的庄稼也需要除草收割。可地方官员为了赶工期,让沿江各郡的百姓亲自进山,拼命砍伐木材,荒废了农活。士兵和百姓的妻子儿女都瘦弱不堪,耕种的土地又少,要是再遇到水灾旱灾,就再也没有收成了。
各州郡现存的粮食,本是为了应对紧急情况;那些不从事生产、靠朝廷供养的人,全要靠官府救济。要是朝廷和百姓都陷入空虚匮乏,运输的粮食供应不上,而北方敌人又来侵犯边境,就算让周公、召公(西周贤臣)复活,让张良、陈平(西汉谋士)再生,也没法为陛下想出好办法啊!
臣听说,君主英明,大臣才会忠诚;君主圣明,大臣才会直言进谏。所以臣才敢怀着诚恳的心意,冒着冒犯陛下威严的风险,恳请陛下能体察臣的苦心,怜悯百姓的困苦。”(华核这封劝谏的奏疏,到这里就结束了。)
可孙皓看了奏疏后,根本没采纳华核的建议。后来华核调任东观令,兼任右国史(负责记录国史的官员)。华核特意上疏推辞这个职位,说自己不能胜任。
孙皓回复他说:“收到你的奏表了。你说东观是收藏儒家典籍的地方,应该负责研讨校正文献典籍,解决疑难问题,汉朝的时候,都是有名的学者、渊博的儒生才担任这个职位,所以你请求另外选拔贤能的人。
朕听说,你钻研古代典籍,学识渊博、见多识广,可以说是个喜爱礼乐、重视诗书的人。你应该挥笔写作,用优美的文辞赞美当下的时事,超过杨雄、班固、张衡、蔡邕(都是汉朝着名文学家、史学家)这些人。朕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谦虚,过分看轻自己。你应该努力做好本职工作,超越古代的贤人,别再反复推辞了。”
当时吴国国库空虚,没有粮食储备,可民间的奢侈风气却越来越严重。华核看在眼里,再次上疏劝谏:“现在敌人到处都是,征战从来没停过,咱们国内没有够吃好几年的存粮,军队外出也没有应对敌人的物资储备,这可是有国家的人最该深深担忧的事啊!
钱财和粮食,都是老百姓生产出来的。顺应时节、鼓励农耕,这是国家最紧急的大事。可京城各个部门的官员,负责的事务各不相同,却各自向下发布政令,一点不考虑百姓的承受能力,还总是定下很短的期限。地方长官怕被治罪,就白天黑夜地催促百姓,百姓只好放下田里的农活,急忙赶去赴约,按要求把物资送到京城。可有些物资送过来后,又被堆积在那里用不上,白白让百姓耗费力气、耽误农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