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秋收的月份,官员又催促百姓按期限交粮,耽误了百姓播种的时间,却还要征收当年的赋税。要是有百姓交不上,就把他们的财物登记没收,所以家家户户都很贫困,连吃穿都成了问题。
现在应该暂时停止各种劳役,让百姓专心种地养蚕。古人说,一个男子不耕种,就会有人挨饿;一个女子不织布,就会有人受冻。所以古代贤明的君主治理国家,只把农业当作首要任务。自从战事兴起以来,已经快一百年了,农民放弃了田间劳作,织女停下了织布的活计。照这样推算,那些吃粗茶淡饭还常常挨饿、穿单薄衣服还得忍受寒冷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啊!
臣听说,君主对百姓有两个要求,而百姓对君主有三个期望。两个要求是:希望百姓为自己操劳,希望百姓为自己牺牲。三个期望是:挨饿的人能有饭吃,劳累的人能得到休息,有功劳的人能得到奖赏。要是百姓满足了君主的两个要求,君主却没能实现百姓的三个期望,百姓就会心生怨恨,君主也没法建立功业。
现在国库不充实,百姓劳役繁重,君主的两个要求已经得到满足,可百姓的三个期望却还没实现。而且挨饿的人不会等有了美味佳肴才吃饭,受冻的人不会等有了狐皮、貉皮大衣才保暖。那些美味的食物,只是满足嘴巴的新奇需求;那些绣着花纹的衣服,只是装饰身体的物件罢了。
现在要做的事多,劳役又繁重,百姓贫穷可风气却很奢侈。工匠们制作没用的器物,妇女们缝制华丽的服饰,没人愿意辛勤种植麻类作物,反而都去绣那些精美的花纹,还互相模仿,要是自己没有就觉得丢人。
士兵和百姓的家庭,也跟着追逐这种奢侈风气,家里连一石粮食的储备都没有,出门却穿着绫罗绸缎的衣服。至于那些富商小贩的家庭,更是用金银装饰,奢侈放纵得更厉害。
天下还没平定,百姓生活不富足,本该发展百姓生存的根本,扩大粮食和布匹的生产,可现在却把精力浪费在浮华精巧的东西上,把时间耗在奢侈浪费的事情上。这样一来,对上没有尊卑等级的差别,对下却有耗费财物人力的损失。
现在官吏和士兵的家庭,很少没有子女的,多的有三四个,少的也有一两个。要是下令让每个家庭有一个女子织布,十万户家庭就有十万人织布,一个人一年织一束布,十万户就能织十万束布。要是全国上下同心协力,用不了几年,布匹肯定会积累很多。
可以让百姓使用各种颜色的布匹做衣服,只要是穿着需要的都允许,只禁止那些华丽却没用的刺绣装饰。而且容貌美丽的人,不需要华丽的衣饰来增添美感;身姿娇艳的人,不需要精美的绸缎来让人喜爱,五种颜色的装饰,已经足够漂亮了。
就算用遍粉黛、穿尽华丽衣服,也未必没有丑陋的妇人;就算放弃华丽衣饰、去掉精美刺绣,也未必没有美丽的女子。要是真像我说的这样,那些有了没好处、去掉没损失的装饰,为什么舍不得暂时禁止,来填补国库的急需呢?
这是解决物资匮乏最紧要的办法,也是让国家富裕的根本事业。就算让管仲、晏婴(春秋时期着名政治家,以善于治国着称)复活,也没法改变这个道理。
汉朝的文帝、景帝,继承太平基业,天下已经安定,四方没有忧患,还认为雕刻花纹会耽误农业生产,锦绣刺绣会妨碍妇女织布,于是开辟让国家富裕的途径,杜绝导致饥寒的根源。何况现在天下分裂,豺狼一样的敌人到处都是,士兵常年驻守边疆,铠甲从来没脱下过,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能不扩大生财的源头,充实国库的储备呢?”
孙皓因为华核年纪大了,就下令让他草拟奏表,华核却不敢答应。孙皓又下令让他写一篇草稿,还站在旁边等着要。华核只好写下草稿:“我这个微小的臣子,像草芥一样平凡庸碌。有幸得到陛下的眷顾,遇到圣明的君主,受到的恩惠特别深厚。我从卑微的境地中被提拔,像蝉蜕壳一样进入朝廷。在皇宫的紫门内蒙受恩宠,凭借着宫廷的职位任职。我汲取着朝廷的恩泽,沐浴着君王的仁风。可我没有丝毫功劳,所负的过失却像山一样重。陛下宽容我的过错,给予我的恩惠一次又一次。我这粗鄙的人得以享受荣耀,卑微的性命得以延续。想要报答陛下无尽的恩德,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苍天身上。陛下的圣恩像雨水一样倾注,宽恕了我的过错。还下令让我草拟文书,恩惠覆盖我这愚昧的人。我不敢违背陛下的命令,害怕很快招来杀身之祸。只好冒昧地接受诏令,虽然魂魄都快离体了,身体还得留下来完成任务。”
华核前后多次向朝廷提出有利国家的建议,还推荐贤能的人才,为有过错的人辩解,上奏的文书有一百多篇,都对国家有好处,只是文章太多,没法全部记载下来。天册元年(公元 275 年),华核因为一点小小的过失被免职,几年后就去世了。韦曜、华核所论述事情的奏章奏疏,都在世上流传。
史书评论说:薛莹称赞王蕃气度不凡、与众不同,学识渊博、通晓各种事物;楼玄品行清白、有节操,才能突出、条理清晰;贺邵立志高远、品德高尚,事理分析得当、扼要;韦曜热爱学习、尊崇古代文化,博览群书,有记录历史的才能。
胡冲认为楼玄、贺邵、王蕃是当时品行高洁、才能出众的人,大致没有优劣之分。如果实在要分个先后,楼玄应该排在前面,贺邵其次。华核在文赋创作方面的才能,超过了韦曜,但在撰写典章诏令方面,却比不上韦曜。
我看华核多次提出好的建议,一心想为国家尽力,算得上是忠臣了。不过这几个人,处在动荡不安的时代,却有了名声和职位,能不被非正常处死就已经是幸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