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湫垂下眼睫,声音轻却清晰:“可真正的罪魁祸首,并非是他们。”
澹落嗤笑一声,眼底尽是偏执:“我爹娘都死了,我还管谁是罪魁祸首?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全杀了,总没错!”
温湫向来现实,于是她抬眸,直白得不带一丝迂回:
“那我呢?我未曾伤害过你,更与你爹娘之死毫无干系,你为何连我都不放过?”
这话问得猝不及防,澹落一时语塞,他张了张嘴,眼神游移,支吾了半晌,才像是找到借口般梗着脖子强辩:
“我刚刚都让你走了!是你自己不走!”
温湫眼睫未动,语气平淡地戳破他的谎言:“可我记得,那时你的阵已经布好了吧,只许进不能出,你还想骗我?”
她双臂环抱,神色冷然:“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着离开,甚至计划将我的魂魄也一并锁入阵中,充作你召唤爹娘魂魄的养料,对不对?”
澹落脱口而出:“没有!那时阵眼还未彻底稳固,你明明可以——”
话一出口,他猛然惊觉失言,迅速捂住自己的嘴,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声音从指缝间挤出,都变了调子:
“……你怎么会知道‘锁魂’的事?!”
顿时,温湫心中紧绷的弦微微一松,赌对了,果然诈出来了。
意识到自己彻底漏了底,澹落脸色骤变,转身便欲遁走。
温湫岂会让他逃走,一步踏前,身形灵巧地挡住他的去路,语气淬上寒意:“现在想走?话既已说开,不如说个明白。”
澹落侧身想绕开,却被她再次拦住去路,他眼底焦躁与慌乱交织,厉声道:
“让开!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温湫抬眼直视他,眸光清亮得惊人,“你布下锁魂阵,试图锁魂引魄,不止是想召出你爹娘的残魂,恐怕还想献祭活人,强行让他们续魂吧?”
澹落脸色霎时惨白如纸,像是被说中了痛处,声音陡然拔高:“你懂什么!我爹娘含冤而死,我不过是想让他们归来!这有什么错!”
“用无数无辜者的性命和永世不得超生换来的‘归来’?”温湫诘问,字字清晰,“你确定你爹娘醒来,会愿意接受你这沾满血腥、罪孽缠身的‘孝心’?”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澹落心里,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咯咯轻响,却哑口无言,半天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温湫稍稍放缓语气,却依旧冷然:“澹落,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以活人献祭逆转阴阳,必遭天谴,最终只会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澹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望了望愈发阴沉的天色,又看向眼前的少女,脸上的挣扎剧烈翻涌。
许久,他像是终于力竭,肩膀垮下,无奈地垂下了头,低声道:
“……罢了。”
然而,就在他抬头的瞬间,眼中狠戾再现!一道剑光毫无征兆地暴起,直刺温湫肩胛!
“噗——”
长剑透体而过,温湫闷哼一声,血色瞬间染红衣衫。
与此同时,一颗圆润的药丸自她指尖弹射而出,精准地射入因偷袭得手的澹落口中!
澹落迅速抽回长剑,足尖一点,身形再次欺近,一把夺过温湫腰间的储物袋,同时将染血的长剑架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厉声喝问:
“你给我吃了什么?!解药拿来!”
温湫捂住不断淌血的肩膀,看了眼空荡的腰侧,轻轻叹息,她掌心一翻,一枚色泽乌黑的丹药静静躺着:
“真的……回不了头了吗?”
女孩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但凡用舌尖抿一下,或许就能尝出,那不过是颗糖丸。”
澹落一怔,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口中迅速蔓延开一股浓郁的苦涩滋味。
不是糖!是毒!他被她骗了!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刹那,温湫猛地抬手格开长剑,身形借力向后急掠,落在院墙之上。
她肩头鲜血淋漓,面色因失血而苍白,眉眼柔和,目光俯瞰而下:
“澹落,你似乎忘了,我温湫炼毒,从来只炼绝毒,不炼解药。”
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衣袂,温湫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但今日,我可以为你破例。”
“前提是——立刻解除阵法。”
澹落牙关紧咬,一字一顿道:“绝无可能!”
温湫垂眸不语,只默默咽下一枚疗伤丹,再度抬眼时,目光冷漠:
“那就等死吧,我的毒丹,从来只叫人以最痛苦的方式殒命。”
澹落胸口剧烈起伏,他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再多言,紧攥手中储物袋,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急速遁逃。
这一次,温湫并没有拦他。
因为她知道,阵法他是不可能关闭了。
澹落一路疾驰,胸口灼痛如焚,喉间腥甜翻涌。
直至抵达圣城的后城门,神识扫过确认四周无人,才踉跄落地,迅速盘膝坐下,颤抖着手从储物袋中抓出一把丹药。
数种药丸被他胡乱塞进口中,强行咽下。
“为何偏在这时,圣灵学院竟有一批人离开了圣城?!”
他原本计算过,锁魂阵所需的生魂数目只能多不能少,如今陡然短了一截,若强行启动,大阵威力必将大打折扣,甚至可能会让他白忙活一场!
澹落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低声自语:
“还须再等……不能急、不能急。”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城外袭来。
澹落骤然抬头,望着身前人,瞳孔陷入短暂的失焦。
陆易云端坐于一头金色巨兽之上,一身玄色劲装,背后负着剑匣,眉峰如刀,一张脸冷的要死。
“找我什么事?澹俟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