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刚转身要走,就听见一声拖着长腔的“慢着”,活脱脱戏文里反派的调调。
吴怀仁知道纪浩然憋着想找周安麻烦许久了,连忙上前把人拦住,语气很不客气:“你们俩怎么回事?见了人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懂不懂礼数?”
纪浩然跟在后面,双手抱胸,鼻孔朝天。
周安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今天不接招是走不脱了。
“不知该向哪位打招呼?”周安挑眉,语气平淡,“是向县试第二的纪公子您?还是向您身后这位……”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上下扫了吴怀仁一眼,“随从?”
纪浩然脸色一沉,冷哼一声抢过话头:“周安,你不过侥幸得了次案首,便以为能压我一头?县试不过小试牛刀,且看府试之时——”
“府试之时如何?”周安抱着手臂打断他,“莫非纪公子还想学那楚霸王,在考场外设个‘鸿门宴’?不过我倒是想说,真正的才子该如洛宾王七岁能赋《咏鹅》,而不是学那市井莽夫,堵人去路。”
纪浩然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拳头捏得咯咯响。
吴怀仁跳上前一步,指着周安怒道:“你少在这儿耍嘴皮子,纪公子的文采,连知府大人都夸赞过,你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见火药味越来越浓,一直当背景板的陆超赶紧出来打圆场:“都是读书人,有话好说,何必伤了和气,府试在即,不如回去温书……”
话没说完,就被纪浩然一个冰冷的眼刀给“砍”了回去,后半截话硬生生咽下肚,只能用脚尖使劲碾着地上的木屑。
纪浩然上前半步,逼近周安,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晃荡:“周安,府试定要你见识何谓真才实学。”他声音压得低,带着威胁,“莫以为耍些口舌之利便能长久得意,届时若名落孙山,可别躲在洛晨那满是铜臭的铺子里哭。”
洛晨气得攥紧了拳头要骂回去,周安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
周安抬眼直视纪浩然,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淡笑:“纪公子如此关心周某的前程?莫非……”
目光扫过纪浩然铁青的脸,慢悠悠道,“是怕周某下次,再‘侥幸’抢了您势在必得的名次?”
纪浩然瞳孔猛地一缩,指间的玉佩“咔嗒”一声撞出脆响。
吴怀仁见状就要上前推搡,陆超连忙拉住他:“哎哎,别动手……”
“滚开,”吴怀仁一把挥开陆超的手。
却见纪浩然忽然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刺骨:“周安,你最好日夜祈祷自己别栽在我手里。否则,我会让你清清楚楚地知道,什么叫‘规矩’。”
在福安县,周安算有点小名气,都说他考举人很有希望。
可在纪浩然眼里,一个小小举人,捏死他就像捏死蚂蚁。
就算周安真走了狗屎运考中进士,纪家也能轻易把他打发到哪个穷乡僻壤去,再随便安个罪名,整垮一个进士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但以纪浩然的傲气来说,他不屑于这般做。
说完狠话,纪浩然甩着玉佩大步流星地走了。
吴怀仁狠狠剜了周安一眼,忙不迭跟上去。
陆超对着周安匆匆拱了拱手,压低声音道:“周兄莫怪……纪家势大……府试时,千万当心些。”说完也赶紧溜了。
洛晨望着三人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
周安倒是平静:“不是玩意儿,是眼下咱们完全惹不起的‘玩意儿’。”
洛晨急了:“伯父,您怎么长他人志气……”
周安摊手:“实话实说罢了。”
话虽平淡,但他手背上凸起的骨节,还是泄露了周安心底翻腾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