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安看到戴思恭,一直盯着方孝孺瞧个不停,只得解释一句。
“大人,这位是方希直,此次恩科考试的魁首。”
“魁首好啊……什么?魁首?”
戴思恭惊讶不已,再次打量着方孝孺。
这么年轻的魁首吗?
虽然戴思恭身为太医院使,根本不在意榜上有名的才子有谁,一心只扑在医改招揽人手上面,但也知道这次主考官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点的魁首,那殿试选状元,也是八九不离十。
他以为三人之中最年长的那个是方希直,合着最年轻的才是?
知道自己看中的是未来的状元郎,戴思恭只得生生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提问的那个学生身上。
“你叫?”
“学生姓王,字怀安。”
“心怀平安,好字!”
王怀安心中一震。
尽管他的字不是这个意思,但也差不多。
他的父母是因为一场天花瘟疫病死的,连带着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全都未能幸免。
为他取字的先生知道后,便取了这个名字,希望他能够一世平安。
而他特意出声询问戴院使,也是因为见到朝廷推广接种牛痘一事,想起自己曾背着先生,偷偷读过不少书,救治过一些贫苦百姓,最重要的是,他这次的成绩垫底,被朝廷录用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既然有一个能发扬所喜所长,还能满足衣食无忧的选择摆在前面。
他想试试!
“怀安,你可要想好了,假如你有意,本官这就可以去禀报陛下,可就没有你反悔的机会了。”
面对戴思恭的提醒,王怀安握了握拳头又松开。
“敢问大人,走马上任到了地方分院的第一件事,是让百姓们种植牛痘吗?”
“是。”
“俸禄如何?”
戴思恭原本还担心,对方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提到这么重要的问题,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学子,沉吟片刻。
“你敢为天下先,愿意当这第一人,依照本官的意思,会将你派遣到京城周边去办差,因为万事开头难,你或许要掌一州分院,俸禄自是不差,做得好了,大家都知道,陛下很舍得发养廉银。”
没有了后顾之忧,王怀安再无犹豫。
他上前一步,对着戴思恭拱手一拜。
“还请大人为学生争取一次择业的机会,学生略懂医术,私下救治的病人也有百数之多。”
“你懂医术,还能考中进士?”
戴思恭没想到今天一连两次都看走了眼。
当初陛下跟他说,有学问好还愿意当郎中的人,这世间定有不少,让他不要灰心,甚至拿周王殿下朱橚来举例子。
可周王殿下那毕竟是个例。
可陛下又说,大明人才济济,哪怕是万里挑一,也能挑出上百个来,分配不到每个县,至少能满足每个州府的需求。
所以,戴思恭才会在今日放榜的时候来捡漏。
结果捡了个大漏!
“五味所入?”
“酸入肝,辛入肺,苦入心,咸入肾,甘入脾,是谓五入。”
戴思恭见王怀安不假思索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捋着胡须,满意一笑,接着问他。
“刺家不诊,听病者言。”
“在头,头疼痛,为藏针之。刺至骨,病已止,无伤骨肉及皮,皮者道也。”
好好好!
戴思恭双眼放光。
《黄帝内经》背得滚瓜烂熟,看来理论知识掌握得很透彻。
他这么想着,一把抓住王怀安的左手五指。
每按住一节指节的穴位,王怀安便会说出对应的名称。
“眼点、商阳、中冲、关冲、少冲。”
戴思恭越看越满意,也不再行考校其他,拽着王怀安的手就往外走。
方孝孺身旁的另一位同窗想拦,被他伸手拽了回来。
“去哪里?”
“追怀安啊!”
“他要去当医官,你也要去吗?”
方孝孺淡淡地瞥了一眼,因为听到戴院使所说的俸禄与官职而动心的那些落榜者,提高了声量。
“就算你想去,怀安是背熟了那些医学典籍,又有救治患者的经验,才会被戴院使亲自举荐,你跟上去,一问三不知,到了陛下跟前,小心落得一个戏耍朝廷命官的罪名。”
这句话,成功让一些投机者,默默地缩回了自己前进的脚步。
戏耍朝廷命官这个罪名,不小。
到了陛下跟前,万一被治个欺君之罪。
三族人头都没了!
这样一来,只剩下几个真的对医学方面有所了解,且有心像王怀安一样,为地主州县普通百姓在医术方面争取实惠的学子站了出来。
“我们要随戴院使一起去吗?”
“戴院使是为了举荐那位怀安兄才去面见陛下的,君子成人之美,我等还是前往太医院登记报名吧。”
“李兄言之有理,走,一起去!”
……
华盖殿。
庭院里。
朱雄英听着汤醴读了半个时辰的史书,正让张东洋抱着,盯着空中飞来飞去的鸟雀看个不停。
这样是为了练习目力,以后不论是射箭还是打枪,能够瞄准活靶打,推测猎物的行动踪迹。
看了半刻钟,朱雄英低下头,打了个哈欠。
“困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朱雄英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最近爱吃又爱睡,应该是满周岁之前要往上窜一窜了!】
学习要学,练武要练。
但高个子同样要长的。
朱雄英懒洋洋的往张东洋怀里一挺,两眼一闭就是睡。
“小殿下?”
张东洋还没来得及把人放进摇篮呢,感觉怀里一沉,低头一看。
小殿下果然睡得死死的。
年纪小没烦恼,眼睛一闭就睡着。
张东洋将小殿下放进摇篮里,遮上防蚊的罩子,抬头望着千里无云的晴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汤兄,我把小殿下推进殿里睡了。”
站在旁边,如饥似渴翻着皇家藏书的汤醴,抬头看了眼两眼通红的张东洋,轻轻含头。
“知道了。”
谁带孩子谁受累。
他身为伴读,一日里只有一个时辰陪着小殿下读书写字,剩下的时间都是张东洋抱着背着骑大马。
小殿下的精力异于常人,强悍如张东洋,也被折腾得不轻。
张东洋正要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踏进院子里,他看到是戴思恭带来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也没在意就要推着摇篮往偏殿走。
“张护卫请留步!”
戴思恭叫住张东洋。
“老夫见你白日里倦怠,气息不调,不如让老夫带来的这位小伙子,给你号号脉。”
张东洋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怀疑自己听错了。
谁气息不调?我吗?
我只是被小殿下传染了打了个哈欠。
戴院使啥时候成庸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