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生要找彭氏纸坊帮忙,自然是要匡扶正义的!他把瓜子壳往地上一扔,站了出来:“这位勾当大人是吧?”
“你是何人?没见这儿正在审案子吗?没事别插嘴。”
“在下正好有些‘拙见’,可以帮勾当大人查明此案。”
“既然是“拙见”,就没必要说了,你有没有‘好见’?”
这人还挺会造新词的,确实好贱。
“有好见,有好见的,我就是’好见‘。”
卢生走到老太婆跟前,颐指气使命令道:“你把麻布拆了!”
卢生这架势把卢老太给唬住了!竟然鬼使神差的把麻布给拆开,拆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你谁啊,我干嘛听你的!?”
卢生也不跟她废话,把麻布这么一扯,绕了两圈取下来,疼的老太婆龇牙咧嘴的,发出大声的哀嚎:“哎哟,杀人啦,杀人啦!”
“小兔崽子,你想做什么!?”他儿子大声呵斥道。
卢生指着她的伤腿,上面还敷着草药酱:“你这敷的是茜草吧?”(图)
茜草具有凉血止血、活血化瘀的作用,民间有些偏方,这受伤之后,用新鲜的茜草,捣成酱,确实可以治疗外伤。
“是又怎么样?受了伤,还不让敷药?”
卢生看着老太婆腿上黄褐色的药酱:“你这药膏刚敷上去的时候,不是这个颜色吧?”
“对啊,刚敷上去是红色的。”老太太不明所以,还是本能的回答道。
“是不是第二天就变成了橘红色,今天是第三天了,已经变成了黄色了?”
他儿子还挺得意:“对啊,我们老钱的偏方,茜草不都这样嘛!”
他突然才意识到什么不对,赶忙把她娘裤腿给放了下来。
原来,她娘露的不是人脚,是露的马脚。
“别遮了,新鲜茜草捣碎是红褐色的,会随着时间逐渐褪色,药材逐渐变黄!你这茜草酱都敷至少三天以上了吧!?我记得你们刚才说大傻春是早上撞的你?”
“大傻春是谁?”
完了,说漏嘴了,希望大傻春不要介意。
卢生恶人先告状:“谁说他傻了!我说的是大春!你竟然说大春傻,你们不仅讹人,还说他傻!勾当官大人,此二人其心可诛啊!”
王浩身为鼓楼街道司的勾当官,虽然逻辑自成体系,但这人话还是能听懂的,时间顺序也能明白,把桌上石头这么一拍:“钱演!你个狗日的,你娘明明早就受伤了,你却还跑来讹人!”
钱演自知事情败露,也无法狡辩了,只能跪下来:“王哥,王哥,我错嘞,我错嘞!”
“谁是你王哥?还不带着你娘快滚!”
大傻春,这时候也不傻了,追问道:“滚?往哪滚?这讹了人,跑了就可以了?”
王浩还想和稀泥:“哎呀,这老太太嘛,年纪大了,你跟她计较个啥,过几天就入土的人的,算了吧!”
老太太也是一脸歉意:“对对对,我就是人老了,脑子些糊涂了,什么时候受伤的,我也记不住了,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大兄弟!”
“记不住事儿就能讹人?就可以敲诈勒索?”大傻春依旧不依不饶,钱家母子,今天算是遇到“轴人”了。
……
卢生好奇问周围邻居:“这母子二人什么来头?”
“这人我认识,就住东郭旁边,家里姓钱,儿子好像叫“钱演”吧,经常碰瓷敲诈的,半年前他爹碰车的时候,真的让人撞死了!讹着了好些钱,消停了半年。如今,老太太想给儿子娶媳妇了,又讹上人家闺女了。”
看来是个惯犯啊,这招数卢生挺熟啊,一时却也想不起这号人物了。
大傻春此时很气愤:“勾当大人!不能因为人老了,就可以胡作非为!”
“那你还想怎么办?”
“我要告钱家母子敲诈勒索!”
“那行,那行,你去告吧,不过这赔钱的事情,我可以调解,你要想他们坐牢,我可就管不了,你去州府敲鼓吧,这事我管不了了!”
王浩拍拍屁股就走了,钱演带着他娘,也跟着出门而去:“要告你就去告,我就不信了,知州大人还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让我娘坐牢,敬老尊贤,你懂不懂?”
……
等三人走后,卢生拍了拍大个子的肩膀:“大傻春,你今后还扶人吗?”
“大傻春”这称呼他算是默认了,想了想,看看自己年迈的爷爷,“要扶的,如果我爷走路摔倒,我也希望有人扶一扶!”
周围百姓听了,都齐声叫好,拍着巴巴掌,大声喊道:“大春真是仗义!”
“大春人真好!我们街坊就需要你这样的好人!”
……
底下却小声嘀咕:“怪不得,那人叫他大傻春呢,真是不长记性!”
“就是啊,你扶了别人,你爷爷出门也不一定有人扶!没有必然关系嘛。”
“就让他扶吧,好好夸夸他,等我摔倒了,他才会来扶。”
大家可以喊“明面上的口号”,却阻挡不了“私底下的想法”。
大宋朝这个世道,口号喊得越来越多,道德却逐渐开始滑坡。
等众人散场,彭老爷子也劝道:“大春啊,就别去告了,一点小事,不值当,还是抓紧赚钱吧,眼看过两个月就要年关了,家里还欠着不少看病钱……”
大傻春埋着头,一言不发,拿起扫把和金花一起扫着地,他不想回答爷爷的话。
爹娘这两年接连病故,家里欠了好些看病钱,如今,纸张生意又差,家里少了他爹,人手也不够,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金花则是一边扫,一边抹眼泪,看到地上的瓜子壳就更来气了:“谁啊,这么缺德,把瓜子壳磕的一地都是,也不知道收一收,到处扔!白看热闹,还乱丢东西,真他娘不是人!”
卢生赶忙把剩下的瓜子揣兜里,咳嗽了一声:“那个大傻……咳……大春兄弟,我想找你谈一笔生意。”
兄妹二人,这才看见,还有人没走了呢。
金花一看,是刚才替他们解围之人:“你是那个卢掌柜吧,前两天跟着韩大夫来的那个小掌柜?”
卢掌柜站直了腰杆,看来金花对他还是很有印象的。
金花却往他身后看去:“韩大夫今天没来?”
卢生挺直得腰杆一下子又萎了下去。
金花看了看他身后,又跑到门口看了看,还是没见到那个俊俏的“吹箫男”。
失望的回到院中,一边扫地,一边骂骂咧咧:“到底是谁这么缺德,磕这么多瓜子壳!让我抓住,把他屁眼缝起来!”
大傻春还是挺厚道的,见到卢生也是一脸感激:“刚才谢过小兄弟了,要不是你仗义执言,我家又得被讹上了!”
说完倒头便拜,给卢生磕了一个,这汉子表达情感的方式倒是挺直接的。
卢生赶忙把大傻春扶了起来:“大春兄弟不必客气,我这次来,是有生意想跟你谈一谈。”
大春赶忙把桌椅擦了擦,安排卢生坐下,又对金花吩咐道:“你别扫了,客人在这里,你扫什么地!快去端一碗茶水过来!”
金花这才把扫把丢下来,去厨房煮水去了。
……
“卢掌柜,您是有什么生意?我们这个作坊可是只能造纸的,卢掌柜是要买纸?”
卢生笑了笑,嘴有点干:“我这里有个纸浆的方子,我想请你们造纸坊专门帮我做一批纸出来,工艺比较复杂。造纸中途,我还有一些特殊加工,可能要用铁印压模,总之比较复杂,你看你能接这生意不?”
大傻春满口答应,十分笃定:“那肯定没问题啊!只要是造纸的生意我都能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