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区变电站的监测图还挂在主控室左侧副屏上,曲线平稳,但那道十二秒的波动痕迹依旧清晰。林晚的手指在平板边缘轻轻划过,指尖留下一道细微的压痕。她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将过去七十二小时的数据重新调出,六次脉冲,时间精准得如同机械设定。
“这不是偶然。”她低声说。
老陈站在操作台前,正回溯最后一次系统自检记录。听到这句话,他停下动作,抬头看向主屏。“你怀疑是远程触发?”
“不是怀疑。”林晚把平板转向他,“它不在攻击路径上,也不在数据流主干里。它避开所有监控节点,只在系统切换间隙出现,像是……一次确认。”
老陈皱眉,快速输入指令,将六段脉冲波形并列展开。频率一致,振幅几乎完全重合,连衰减曲线都如出一辙。“谁会用这种方式传信号?这效率太低了。”
“不是传内容。”林晚盯着屏幕,“是传状态。他们在确认我们有没有察觉。”
空气静了一瞬。
组长从外勤频道退出,摘下耳机,走到控制台旁。“你要我封锁外部接口?”
“已经封了。”林晚点头,“但我刚才查了国际资金流动记录,发现一笔来自‘新港资本’的注资,三天前进入云都基建基金,金额两亿,来源是一家注册在离岸群岛的空壳公司。这笔钱进来后,第二天凌晨三点十七分,第一次脉冲出现。”
老陈立刻调取金融数据库,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数下,画面切换至交易链路图。一条细线从境外跳转三次,最终接入本地一家名为“恒远联运”的二级供应商账户。
“这家公司上周刚中标能源系统的设备巡检项目。”组长看着资料,“他们的技术资质没问题,流程也合规。”
“所以没人会怀疑。”林晚声音很轻,“他们不需要违规,只要存在就够了。每一次系统切换,他们都能借着合法身份完成一次信号回传。”
主控室陷入短暂沉默。
林晚闭上眼,集中精神。心灵洞察之镜缓缓开启,她不是在看谁,而是在回忆——三天前的全球城市治理峰会,会议厅灯光柔和,各国代表穿梭其中。她记得那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三十岁上下,笑容温和,主动递来名片,说自己是东南亚某城市发展基金的观察员,想了解联盟的技术协同机制。
当时她只当是例行交流,礼貌回应几句便离开了。可现在回想,那人问的问题太具体:联盟决策层级有多少?核心技术由谁掌控?应急响应是否依赖单一指挥中心?
她在脑海中重现那双眼睛。镜中浮现的情绪不是试探,而是审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感,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占有欲涌上来——不是为了合作,是为了夺取。
她睁开眼,呼吸略沉。
“不是个人行为。”她说,“是一个组织。他们已经在观察我们,很久了。”
老陈看向她:“你能确定?”
“不能。”林晚摇头,“他们有防备,意识层面做了屏蔽。但我看到的情绪很真实——嫉妒,贪婪,还有不加掩饰的轻视。他们觉得我们不该拥有现在的资源和结构,认为这一切本该属于更强者。”
组长脸色变了:“你是说,他们打算用资本手段撬动市场?”
“不止。”林晚调出云都核心企业的股权分布图,“如果他们已经渗透进供应链,再通过资本影响股价、制造流动性危机,就能逼迫部分企业出让控制权。一旦三家以上关键单位易主,联盟的协作基础就会被动摇。”
老陈迅速计算可能的影响路径,眉头越锁越紧。“如果我们不反击,三个月内,至少两家物流枢纽和一座区域变电站可能落入外资关联方手里。”
“而他们会等我们最松懈的时候出手。”林晚补充,“比如,刚经历一场内部危机之后。”
主控室内光线微暗,只有屏幕泛着冷光。三人都没说话,但气氛已悄然绷紧。
林晚拿起通讯器,输入一段加密指令,将分析报告上传至联盟最高权限终端。她在备注栏写下一句话:“这不是一次攻击,是一次侦察。他们在评估我们的强度,等待弱点暴露。”
发送键按下的一刻,她抬眼看向会议室方向。
“启动‘天幕’预案一级响应程序。”她的声音恢复平静,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具压迫感,“通知所有核心成员,十五分钟内到主控室会议室集合。议题:海外潜在干预风险评估。”
老陈立刻开始准备投影资料,组长转身走向外勤调度台,接通紧急联络频道。
林晚没有动。她站在控制台前,目光落在窗外。天色微亮,城市尚未完全苏醒,街道安静,车辆稀少。远处一栋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反射出晨光,像一面无声的镜子。
她忽然想起峰会那天,那个男人递来的名片。当时她随手放进包里,后来清理物品时扔掉了。但她记得上面印的机构名称——新港资本。
而现在,这个名字正出现在资金流向图的起点。
她低头翻开平板,重新打开那份交易记录,在“投资方代表”一栏中,终于找到了那个名字:程立峰。
下一秒,科研组传来消息:北区变电站的脉冲信号再次出现。
时间,恰好是六点十七分。
林晚的手指停在通讯屏上,没有继续滑动。她盯着那条刚刚生成的波形线,笔直、短暂、规律得令人心寒。
组长走回来,低声问:“要不要派人去查程立峰的背景?”
“不用。”林晚说,“他已经不在国内了。他只是个信使。真正的人,还在暗处看着。”
她站直身体,走向会议室。
门开的一刻,灯光自动亮起。长桌两侧的终端陆续启动,等待接入。
林晚走到主位前,放下平板,手指轻轻抚过桌面边缘。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是之前紧急操作时留下的。
她没有坐下。
而是站在原地,等所有人到齐。
老陈最后进来,关上门。
林晚开口:“我们一直以为最大的威胁来自内部。但现在,有人从外面盯上了我们。”
她顿了顿,看向众人。
“他们不动手,因为他们相信,我们自己会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