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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流贼也可以燎原 > 第379章 抵达中都凤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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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州是个大城,刘处直率军攻下张鹤鸣府邸后,其余地方也还在激战,北门是扫地王张一川和闯塌天刘国能在指挥,随着其它门被攻破,北门也失守了,扫闯两营也进了颍州城,颖川卫指挥使王廷俊和千户孙升,田三震战死于西门,副指挥使李从师也在巷战中战死,除了颍州守备营守备带着一小部分官兵跑路了,颍川卫军官基本上都战死了。

八大王张献忠则负责进攻州衙,知州尹梦鳌在州衙组织最后抵抗,他与弟尹梦龙、侄子尹玉率家丁死守衙门。

“朝廷命官,守土有责!今日当与城共存亡!”尹梦鳌慷慨激昂,州衙内都是受过知州恩惠的家丁以及家人,决心与流寇血战到底。

张献忠率领义军攻破衙门大门后,双方在庭院内血战,尹梦鳌虽年过半百,却勇猛异常,连杀三名义军,兄弟尹梦龙护在兄长身前,身中数刀仍死战不退,然而义军越来越多,尹梦龙首先被乱箭射死,侄子尹玉也被砍死。

尹梦鳌见亲人皆亡,悲痛欲绝,此时他身被十余创,血流如注,终于不支,坠入衙内井中殉国。

颍州通判赵士宽在城破时也没有选择跑路,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宅邸,妻崔氏见状急道:“夫君何不速走?”

赵士宽慨然道:“我为朝廷命官,城破当死,你等速速逃命去吧!”

崔氏泣道:“夫君既死,妾岂独生?”两个女儿也齐声道:“愿随父母同死!”

一家四口相拥而泣,很快义军破门而入,赵士宽坐在庭院里面厉声大骂,被太平王直接杀死,崔氏见夫君已死,携二女投井自尽,一家四口全部为了大明殉葬了。

战后所有掌盘坐在一起复盘战事时也是有点惊讶,义军从陕西起事转战数省,破的州县无数,但少有这种全城官将在城破后还和义军打的天昏地暗,攻克颍州伤亡如此大,不少都是在巷战中造成的。

正月十二日义军离开了颍州,十四日抵达了凤阳府外面八十里的下蔡镇。

下蔡镇外的义军连营蔓延数里,篝火星星点点,人声马嘶交织。

军帐内,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淮河平原冬天的寒意,刘处直褪去了几分沙场的肃杀,穿着一身半旧的棉袍,坐在一张马扎上,正就着火光擦拭他的佩刀。

高栎、李茂、史大成、郭世征、刘体纯等营官也散坐在周围,喝着热汤,低声交谈。

那三个从凤阳逃来的官军,张铁锤、王二狗、孙老三被刘处直收到了亲兵营里面,如今换上了干净的义军军服,虽然依旧瘦削,但气色好了不少,正有些拘谨地坐在靠近帐口的小凳上。

刘处直擦完刀,归鞘放在一旁,抬眼看了看三人,语气平和地开口,像是拉家常:

“铁锤,二狗,老三,这几日歇过来了吧?”

三人连忙起身,赵铁锤恭敬回道:“回大帅话,歇过来了,从未吃得这般饱,身上也暖和。”

“坐,坐着说。”刘处直摆摆手,示意他们放松,“叫你们来,没别的事,眼看就要到凤阳地界了,我们这些外来人,对那边情形终究是雾里看花。

你们是本地人,又在府城里当差,跟我们唠唠,这凤阳是洪武皇帝的老家,照理说该是块福地,咋就让你们活不下去,闹到要兵变杀官的地步?我听说,洪武皇帝不是金口玉言,免了你们世世代代的徭役赋税吗?”

刘处直不是命令的语气,他确实对这件事很疑惑。

听到这个问题,赵铁锤三人脸上的那点放松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植于骨髓的苦涩和怨愤,赵铁锤张了张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年纪稍长的孙老三叹了口气,先开了腔,声音低沉:“大帅,您说的是圣旨上的凤阳。”

“俺们过的,是地上的凤阳,那‘永不征收徭役赋税’的圣旨……唉,说起来是皇恩浩荡,可到了下头,就成了套在俺们脖子上的绞索,越勒越紧啊。”

王二狗忍不住插嘴,语气急切:“就是就是!名目是不征徭役不征赋税了,可摊派下来的‘捐’、‘费’、‘银’,比哪都多!皇陵要修葺吧?龙兴之地要维持体面吧?过往的官员、太监要迎送招待吧?哪一样不要钱?哪一样不要人?全都摊到俺们头上!”

赵铁锤这时也缓过劲来了,接着话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楚:“俺爹死得早,俺娘拉扯俺兄妹俩,就去年,俺家一天里头,来了三波催差催捐的。”

“上午,千户来说要给杨公公祝寿,摊派俺家出五钱孝敬钱,俺娘求饶,说实在没有,当场就被扇了两个嘴巴子当场我娘就晕过去了,下午,总旗官来说府尊老爷要宴客,摊派俺妹去后厨帮工三天,自带米粮。”

“俺妹当时病了在床上爬不起来,那总旗骂骂咧咧,说装什么死,差点把俺家那口破锅踹漏了”

“晚上,百户又来了,说皇城外面要除草清淤,摊派俺去,不去就锁人,那天上面来人,指挥使又叫我们操练做给大人们看,一天下来累的不行了,只能又强撑着去干活。”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俺们军户名义上吃粮当兵,实则就是杨泽和侯定国的家奴私兵,自己也没土地了,天天都是给他们干活,修他们的别院,运他们的私货,稍不如意,非打即骂,侯定国那杀才,拿鞭子抽人就像抽牲口!”

孙老三补充道:“我们那边的民户最怕的是秋收,辛辛苦苦一年,打下点粮食,那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里长、衙役、税吏,算盘珠子一响,你家能剩下三成口粮那就是祖上积德了,第一次交不上,枷锁示众。”

“第二次交不上,吊起来打,第三次……”他顿了顿后说道:“就抓你的妻儿老小去抵债,卖到南都去为奴为婢!俺们村东头的老陈家,就是这样家破人亡的。”

“百姓就算向皇上呼救,可朝廷远在千里之外,怎能听到这些无处申诉的底层哀鸣?俺们这些军汉,投诉无门,反抗就是个死,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谁愿意走这杀官造反的绝路?”

帐内一片沉默,只有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高栎咂咂嘴,骂了句粗话:“操他娘的!这哪是龙兴之地,这分明是十八层炼狱!朱皇帝这恩免得,比催命符还狠!”

李茂也缓缓摇头:“如此盘剥,民心岂能不散?军心岂能不败?这凤阳,看似尊荣,内里早已烂透了。”

刘处直默默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越来越深,他之前只是从战略上判断凤阳可打,此刻却更深刻地理解了这座城池脆弱的内在根源,那不仅仅是城墙的缺失,更是人心防线的彻底崩塌。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赵铁锤三人面前,拍了拍赵铁锤的肩膀,又看了看王二狗和孙老三。

“我明白了。”刘处直对他们说道:“你们不是十恶不赦之辈,是被逼到绝路上的苦命人,这凤阳,不是朱皇帝的凤阳,是你们这些受苦人的凤阳,我们义军这次来了,凤阳的贪官污吏一个都别想活下来。”

他转过身,对帐内所有军官道:“都听见了?咱们这次去打凤阳,不只是为了钱粮辎重,更是要去替天行道,去了结这桩持续了几辈子的冤债!告诉弟兄们,咱们是去替天行道。”

刘处直再次看向那三个人,语气温和却坚定:“你们熟悉路径和城内布防,给大军带路,打破凤阳,报仇雪恨!”

赵铁锤三人热泪盈眶,猛地抱拳跪下:“愿为大帅效死!愿为义军前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