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现在十五岁了。”东方倾心眼神微动。
“那也是小孩子。”抚叶盯着东方倾心面庞,陷入某种回忆:
“你母亲以前经常把你的照片给我看。”
东方倾心愣住。
“很奇怪吗。”
抚叶轻轻一笑,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让东方倾心感觉有些违和,就仿佛一块冰摸上去却并不是那么冷。
“过去,你父母是军团中很多人的偶像,也是很多人的导师,其中就包括我,他们也很器重我,而对于是孤儿的我来说,他们更像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
“所以,他们也经常对我分享他们当两个孩子有多么可爱……我对你印象很深刻,好多年前就是了。”
抚叶凑近了些,她目光仔细扫过东方倾心面庞的每一寸皮肤:
“今非昔比,但我还能看见你小时候的影子。”
东方倾心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抚叶执行长,您以前……”
“一个追随着别人来到离影世界平平无奇的孤儿罢了。”
抚叶侧目望向东方倾心:
“后来战争来了,一切就都改变了,那一天是我最接近死亡的时刻。”
东方倾心轻轻“啊”了一声,像是下意识发出的回应,又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心口:
“您当时肯定很勇敢,冲在第一线……”
“不,我当时在离影世界战场后方奄奄一息,只差一口气就没了,对你父亲来说,我这种小角色似乎还用不着他来亲自消灭,我甚至都没有看到他……”
抚叶语气轻描淡写,却像刀锋在冰面上划过,声音不重,却让人无法忽视其中暗藏的棱角。
“大概就像是路边一根野草,摇摇晃晃的就要枯萎,不过好在……我活了下来……”
抚叶的话音落下,会议室一时间沉寂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住了片刻。
风衣在灯光下微微晃动,投下修长的剪影,目光落回东方倾心身上,语气却比刚才柔和了几分:
“你很想找到真相,是吗?”
东方倾心怔了怔,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瞬,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是……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是。”
抚叶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缓缓升腾的坚定。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父母那样的人,最终留下的,却是遍地灰烬。”
她顿了顿,眼神看向远处,仿佛穿透了这间沉闷的会议室,回到了那个被战火撕裂的过去。
“一起努力吧。”
抚叶说,她站起身背对着东方倾心离去,打开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又回头看了东方倾心一眼:
“相信我们会成功的,我也似乎有些头绪了……晚安。”
门缓缓阖上,锁舌轻响,“咔哒”一声,像某种话语的句点。
东方倾心仍坐在原位,双手捧着那杯温水,杯中的水微微荡出一圈不甚明显的涟漪,像是她心底刚被搅动的某段回忆。
“看起来,我们应该达成了一些共识。”希德的声音在东方倾心脑海中回响。
“给自己留个后路是明智的抉择。”
东方倾心的指节微微一紧,杯中水面一瞬轻颤。
她起身,动作克制、安静,将水杯放回桌面,杯底与玻璃碰撞,发出极轻的“咚”声,在空荡的会议室内回荡出一丝清脆。
她伸手理了理袖口,抬眼望向前方那已关闭的门,并未停留太久,便转身迈步离开。
————
运输机在风雨中穿行。
舱内灯光昏黄,只有红色待命灯仍然亮着,反复映在几张戴着头盔的脸上,像是在为接下来的坠落滴血预演。
“为什么就非得挑这么个鬼天气……”
法理斯的声音混在风噪和金属震动中,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怒气,又被随即一阵更剧烈的气流掩埋。
“怎么!?害怕了!?”
对面的伊万大声喊着,声音几乎要被风噪撕碎。
他笑得张狂,口罩下传出一连串闷哑的嗤笑。
法理斯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话,只是用力拉紧了肩带,把身上的伞包重新压实。
他知道伊万笑归笑,动作却一点没落下,这家伙往往是嘴上最跳,手最稳的那种人。
他们的脚下,是离影世界层叠的深空与失序的云海。
“即将抵达预订投放点!请各位做好准备!”
Sydney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划破风噪。
她站在舱尾,蓝发贴着头盔,身形瘦小,一双眼却冷得像工业机器,毫无波动。风雨灌入舱内,她却一动不动。
法理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嘴上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伊万一肘撞回座位。
“别抱怨了!红灯灭了你就跳!”
舱壁剧烈震动,待命灯骤然转绿。尾舱开启,狂风暴雨轰然扑面。高空寒流仿佛要将人撕碎。
“我当然会跳,而且是第一个!”
“别斗嘴了,保持注意力。”
向来不多话的白泊一终于开口,声音从口罩后透出一丝压迫力,在风噪里仍不容置疑。
他半蹲在一旁,检查着他们的扣具,动作迅速又冷静。装甲背后微亮的识别灯在红光下时隐时现,仿佛预示着某种蓄势。
“你们要是在降落前吵出毛病,我不会替你们写悼词。”他说完这句,朝Sydney一点头。
“确认风速,高度校准完毕。”Sydney的声音不含任何情绪,她眼底闪过数据流光,一道hUd在她左瞳内浮现又消散。
“你不是人类。”伊万咧嘴,像是想调侃,声音却被风刮得断成几节。他刚想补一句,却对上Sydney无声转来的注视。
那双机械般冷静的眼睛只看了他一瞬,便移开了视线。
后舱门“轰”的一声开启,风暴瞬间灌入,如同一头咆哮的野兽扑进了狭窄的金属腔体。
空气骤冷,舱壁一阵轻颤。安全灯切换为刺眼的红,闪烁不止,像在一瞬间催促着谁该赴死。
Sydney站在风口,瘦小的身影却笔直如标枪,制服被狂风扯得猎猎作响,面罩下的侧脸没有一丝起伏。
伊万站在机舱末尾,面对那片翻涌如沸的黑云,头盔面罩上已经满是水珠,雨滴被高速气流拍打在金属上,发出沉闷如擂的声响:
“多么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