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缓慢地站起身,指尖还残留着那根断绳的焦味。
“我讨厌这种太干净的现场。”他嘀咕了一句,环顾四周:
“像是有人把真相打包走了,只给我们留下剧照。”
“剧照?”法里斯摊摊手:“那希望这一幕不是我们的结局。”
“别说这些。”白泊一的语气平稳却下沉:“我们继续前进,沿谷底西北方向推进。”
Sydney低头输入指令,hUd上浮现新的微缩地形图。
风又起了一阵,雾被轻轻拨开,露出通往凹地西侧的一道窄峡。
他们无言地穿过那条石缝般的通道。
通道两侧的石壁变得更加笔直,如人工切割般整齐,表层却依旧是自然风蚀的斑驳痕迹。
水珠顺着岩面流下,发出极轻的响动,像是在数落脚步。
法里斯忽然停下,眉头微动:“你们听见了吗?”
“又是风?”伊万问,语气却比刚才更谨慎。
“不对。”Sydney声音轻,却十分明确,“是低频震动。方向——”
她侧头,蓝光在眼底凝成一线:“后方东偏南。”
白泊一立刻举手示意原地待命:“关掉主频,切备用静频通讯。定位灯关闭,红外开启。”
几秒钟的操作后,整个队伍陷入半静音状态。
声音来了。
不是脚步。不是风。
那是一种近乎均匀却夹杂细碎变调的“摩擦声”——像什么东西正在贴着岩石爬行,却不愿制造出明确的节奏。
Sydney屏住动作,身体微微前倾,像捕捉某个即将跃出的信号包,hUd中的频谱线飘忽震荡,却始终无法锁定具体源点。
“……匹配不到数据库里的衍生体模型。”她低声说。
白泊一缓慢蹲下,背靠石壁,示意其他人跟上。
远处的雾动了。
他们原本经过的凹地入口,被一种几乎不可察觉的阴影覆盖。
一块原本干裂的石面,悄无声息地鼓起一层层暗色波纹。
像是地面本身被翻了过来。
暗波从干裂石面下鼓起,顺着裂纹缓缓爬到石壁。
肉眼看不见什么,只能看见雾被抹成一道道细白的纹,像有人用掌心从里面推过来。
“靠壁,半蹲。”白泊一压低声音。
他们顺势贴上两侧岩面,头灯收成最小圈。通道尽头的凹地被雾线一层层覆盖,像被缓慢折叠。
那“摩擦声”又来了——不急,不重,像湿滑织物在石面上拖行,它没有节奏,只有逼近。
Sydney把掌心轻贴岩缝,蓝光一闪即灭:“静压在下降,低频段在十二到十五赫兹之间,注意内耳不适。”
法里斯咽了口唾沫,喉咙却干得发疼。他盯住雾里那一块看不见的“鼓点”。
总觉得某个巨大而柔软的东西正贴着岩面挪动,幅度不到一指,却一寸一寸地把空间占满。
“什么鬼东西?”
法里斯压低声音,耳边传来一阵蠕动的声音。
“我不喜欢它走路的样子。”伊万轻声,“像一袋肉在学习爬。”
“不是好像,分明就是一袋肉。”法里斯皱起眉头,他死死盯着雾里的东西。
雾里,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们先前拨开的金属支架。
不是跌落的声响,是被轻轻扶起又放回去的动静,支架角度微微变化,仿佛有人在确认它该朝哪边歪着。
白泊一伸出手,食指在掌心上点了两下——退半步、左移、预备投掷。
他们默契挪位,法里斯摸出两枚荧光粉弹,捏爆朝雾侧抹去。粉末在潮气里迅速化开,像一层轻薄涂料,安静地附着在空气和石面上。
没有轮廓出现。但有一块区域的粉尘沉降得明显更快,像被什么粘走。那一块停了一瞬,又像改了主意,沿着岩面抹平。
Sydney轻声:“它在‘找’我们。”
“该死的,怎么一来就碰到没见过的衍生体。”法里斯骂了一句。
伊万扯着嘴笑:
“不给你上点强度,你以为我们是在幼儿园?”
“这算什么,衍生体生物大爆发吗?为什么最近它们的种类越来越多了。”
“少抱怨,多做事。”
白泊一说,他声音冷静的过了头。
“Sydney,分析……”
“我想应该不用小机器人分析了。”
伊万说,他眼神冷冷注视着缓缓从雾中显现的那个身影——一大团蠕动的肉,这是个很确切的描述,它没鼻子没眼,像是一个失去壳的蜗牛,只不过几乎是一辆小汽车的大小。
而且更恶心。
“啧……新出现的衍生体怎么越来越恶心了,这简直就是精神攻击。”
法里斯嫌弃的说。
他们后退了一步,几乎同时抬起枪口。可那团“肉”并没有像他们以往遇到的衍生体那样迅速扑击或发出威吓,而是——缓缓爬动,像什么在本能地摸索、寻找。
它爬过岩石,留下湿滑的拖痕。每一次触碰,地面就响起黏稠的“啪嗒”声,像谁在地毯下拖拽泡胀的毛巾。
那团肉没有脸,只有不规则蠕动的褶皱和一块中央略为突起的圆丘,在“听”。
Sydney调整感应频率,语气一贯平静:“它没有视觉系统,靠压力波和微动感应——我们说话太多,它能追踪声源反射。”
“那就别说了。”白泊一低声,迅速打了几个手势:收拢阵型,向左侧退避。
“太晚了。”
Sydney说,她的话语还未完全落下,那个衍生体就加快速度直直向着他们爬来,但动作依旧不快。
它最终停留在了伊万面前,而伊万却也不躲,它那扭曲的难以辨认,勉强能称得上面孔的脸缓缓靠近伊万。
雾气在那一刻几乎凝固,空气像被厚重的湿布蒙住。
伊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没有抬枪,只是用眼神死死盯着眼前那张由褶皱与肉块拼凑而成的“脸”。
它没有五官,却在蠕动的皱纹间勉强挤出了一种模仿的形状——像婴儿的嘴,却张合不全,黏腻的喘息声一下一下扑到伊万脸上。
“真恶心。”
他吐出这句话时,语气云淡风轻,像是面对一只被踩死的蟑螂。
下一秒,伊万手腕一抖,从腰侧猛然抽出那枚令牌,金属边缘在他掌心轻微震颤,随即如同折叠刀刃般弹出一道锋锐的冷光。
没有任何犹豫,他用力,带着整个人的力道,狠狠将令牌劈向那团怪物的“面孔”。
闷响伴着湿滑的撕裂声在狭窄的峡谷内炸开。
血浆与腐烂气息在刹那间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