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怎么办?”
陈洛水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被雨幕切得支离破碎,仿佛飘在半空。
没有人立刻回答。
呼吸声在湿冷的空气中显得过分沉重,仿佛任何一个多余的音节都可能惊扰什么。
巡逻灯在雾中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之间,那些列队的身影似乎都被轻轻挪动了一步,又像只是错觉。
“继续保持队形前进,。”
伊利亚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冷石丢进水底,沉得没了回声。
“把Sydney带上……每一个人都要时刻警戒周围,我们先走出这片雾区。”
说完,伊利亚挥动缰绳,马匹跑动起来,踏踏踏的踩在地面。
马蹄声被雨幕压得极低,像是沉在泥水里的一串心跳。
前列的巡逻灯在雾中闪烁,亮起时像是溺在水底的火星,熄灭时便只剩下一团阴影,连呼吸都像被吞掉了一半。
队伍又行动起来,只不过这次更加紧凑,速度更加慢。
查克肩膀扛起已经死机的Sydney,将她放在马背上固定好。
东方倾心紧随其后,手指死死攥着手环,指节泛白。
雾气越来越重,甚至湿得像一层厚重的布,将所有声音、光线和温度都闷在里面。
巡逻灯忽明忽暗,每一次亮起,前方的队伍就像在原地被裁切过一次——人影会被压得短促一瞬,又在下一次闪烁里恢复原状。
“我们真的在回暮色前线的路上了吗……”陈洛水低声问,她不断转动着脑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不仅仅是雾气多了些,这里的环境也与来时发生了明显变化: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啊,刚刚Sydney说的那些……”
“倾心。”
陈洛水低低叫了一声,声音里罕见地带了紧张,像是提醒,又像是确认自己还在真实的世界。
队伍里几十名战士都沉默的前行,雾气似乎不仅仅模糊了他们的面庞。
“别害怕。”陈楚对陈洛水说,声音是这无处不在冷意中为数不多让人感觉安心的存在。
与此同时,他的视线却时刻不离其他那些战士的背影,眼神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
雾气愈发浓稠,巡逻灯的光圈被切得支离破碎,每一束都像孤立的岛屿。
陈楚的手始终搭在腰间令牌上,指节泛白,仿佛只等某个无声的信号,便会在下一秒拔刀。
“队伍里混进了其他东西,但我们目前暂时找不到它……”
查克骑在陈洛水身边低声说,眼睛始终盯着队伍,眼底的冷意像被压缩的刀锋。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一滴滴滑落,他却像没有察觉般紧绷着肩背。
巡逻灯的微光一次次掠过战士们的头盔,每一张面甲在闪烁的瞬间都像换了一副陌生的轮廓:
“我们暂时还找不出来……”
“那……难道就这样什么也不干?”陈洛水声音很小。
“你能干什么。”陈秋水说,陈洛水愣了两秒,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你们也不用干什么,只用保护好自己就行,我们会保护好你们的。”
夏至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从雾里传来,她离几人稍远一些。
东方倾心没有开口,仿佛夏至的话没有穿透她的耳膜。
她只是垂着眼,指尖依旧攥着手环,力度越来越大,直到手心微微泛白,仿佛那是一条可以拽住现实的绳索。
“不用担心,这里所有人都会保护你的,更何况还有伊利亚指挥官在,他的实力毋庸置疑。”
陈秋水陈秋水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从雾气另一侧传来,像一块冷石投进湖面,却没能驱散那种笼罩在四周的沉默。
东方倾心没有回应,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长睫轻轻掀起,却没有看向陈秋水。
雾似乎在一点点渗进她的思维里,把每一个细节都拖得缓慢而黏稠。
她能听见马蹄踏在泥水里的声响,却分不清是前列的、后列的,还是……某个根本不属于这支队伍的脚步。
Sydney死机前留下的那句话又在脑中浮现——
[它们……在这里……你们看不见……]
“你们……刚刚数的人数是多少……”
东方倾心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细针,在压抑的雾气里扎出了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缝隙。
“五十二,好像是吧……”陈洛水说,她又念叨着清点一遍:
“是五十二,怎么了心妹,你数的不一吗?”
东方倾心没有马上回答。
她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微颤着,从手腕上轻轻摘下那枚抑制手环。
金属扣解开的瞬间,空气似乎骤然被压低了一寸。
她屏住呼吸,指尖摩挲着手环内侧,微微偏头。
那一刻,世界仿佛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
雨声被浓雾裹住,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模糊得失了方向。
东方倾心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她的呼吸极慢极轻,像是和整个世界隔开了一道薄膜。
在那被稀释的雨声里,她缓缓抬眼,视线越过巡逻灯碎裂的光圈,落向前列的队伍。
然后她看见了——
一个陌生的“人影”,混在战士们之间,肩背、身形与他们几乎无异。
可偏偏,那副头盔下没有任何五官,就像有人在空白纸上剪出了一个人形,再硬生生塞进这段现实里。
每当巡逻灯闪烁,那人影就微微偏过头,朝她的位置“看”过来。
没有眼睛,却让她分明感到一种被凝视的冷意。
心脏骤然收紧。
东方倾心几乎没有多想,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行动。
她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靴底溅起的泥水在雾中划出一条模糊的弧线,东方倾心直冲那道人影而去。
落地的一刻,泥浆被震得微微炸开,飞溅到她的长靴与裙摆下缘。
东方倾心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冰蓝色的眼底像凝了一层电光。
她抬起右手,指尖微微收拢,五指并拢成刃,整条手臂随着气息吐出的节奏轻轻一振。
没有咏唱,没有拖沓的动作,
一圈极细的秘令纹路在她指尖闪烁,只亮了不到半息,便在雾中猛然炸开。
她的手刀带起的轨迹几乎看不见,却像在世界的缝隙中切开了一道无声的雷霆。
无面之影还未来得及动弹,形体就被那一刀从肩至腹轻巧划过。
没有血,没有骨,只是像积了千年的旧纸被手心撕开,先是轻颤,随即化作一阵无色的雾,层层剥落。
水珠在那道轨迹的两侧瞬间被弹开,仿佛空气被真空切割。
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队伍里的人甚至没看清动作,只看见雾中亮起一束极短促的冷光,下一秒,那影子便从存在中被抹去。
东方倾心缓缓收回手刀,指尖仍微微颤抖,指腹处的皮肤因秘令流过而泛起淡淡的红意。
她的睫毛低垂,薄唇微抿,肩膀轻轻起伏了一下,仿佛胸腔里仍有余波尚未平息,她轻轻喘着气,刚才的一系列动作不过发生在短短几秒内。
但在其他人视角中,东方倾心似乎什么也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