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婆孙俩不断的惊惧之中,周鹤眠连敲带打,半真半假的恐吓,如同重锤砸在婆孙二人早已绷紧的心弦之上。
王家婆子嘴唇哆嗦的越发厉害,身侧孙子更是几乎要瘫软下去!
然而,极大的恐惧似乎反而催生了老人心中的顽固,她挣扎良久,最终却还是猛地低下头,声音发颤却异常执拗:“我...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哥儿明鉴,我儿就是被那宋家害死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说话之时,婆子身侧孙儿也跟着拼命摇头,涕泗横流,咬死不开口。
周鹤眠心中冷笑,知道恐吓已至极限,再逼下去反而无益。
他不再多言,只深深看了二人一眼,眸光冰寒刺骨,仿佛已在看两个死人一般。
随即,他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王家婆子没想到,对方竟就这般轻易走了,立在原地怔怔片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只不停跳动的心脏却在反复捶打提醒着她,先才一切确是真切发生过的!
想到少年先才所言...儿子死因竟这般快就查明了...且...那幕后之人 竟还可能过来灭口!
想到这点,王家婆子一颗心跳动如雷,再不能多想其他,手忙脚乱地一把将门关了上!
“阿奶...呜...阿奶...孙儿怕...”
关上门后,王家婆子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其孙儿王柱却再也忍不住满心惊恐,“哇”的一声痛哭而出。
漆黑的草棚内,孙儿的呜咽成了压断老妇人心弦的最后一根稻草!
儿子尸骨未寒,幕后黑手真要灭口的话,她们祖孙二人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
“走!快走!”
“这地方不能待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可怖之事,王家婆子猛地冲到床头点燃夜灯,声音也因惊恐而变得尖锐扭曲。
随后,在微弱的灯火之下,她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起那少得可怜的家当,一边收拾,一边对孙儿又像对自己般的念道:“快收拾东西,咱们连夜走!走的远远的!”
王柱早被吓破了胆,看着祖母突然反常的举动,眼泪也被惊的激了回去,脑子里混沌一片的他,不得不开始帮着祖母胡乱将几件破旧衣服、和几个硬邦邦的窝头塞进包袱皮里。
收拾好一切后,王婆子看了看屋角,心下一横,拿起一根木棍开始挖去...
没多久,一包用粗布装着的银子就抱在了她的怀中。
老人左右寻摸,最后将银子往裹的乱七八糟的包袱里一塞,一把牵起面惨如纸的孙子,一头扎进了庄外漆黑一片的夜色当中...
婆孙俩一路跌跌撞撞,仓皇如丧家之犬,只顾埋头狂奔,心脏咚咚跳动不停,只觉得身后那无尽的黑暗里,随时会扑出索命的恶鬼一般。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刚奔出不到一里地,途径一片荒僻的林地时,一道黑影如同从地底钻出般,蓦地拦在了祖孙二人前方!
那人蒙着面巾,身形精悍,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们。
“啊——!!!”
婆孙二人吓的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嚎!只以为真是灭口的来了,当即想也不想,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没命地逃去!
然,那蒙面人却不急不缓,如同戏耍猎物一般,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既不上前擒拿,也不出声呵斥,只如影随形,时不时发出的脚步声和偶尔弄出的枝叶响动,愈发催逼着婆孙二人濒临崩溃的神经。
婆孙俩就这么一路哭喊一路奔逃,脚上的鞋也跑丢了,衣裳被荆棘划破了口,甚至都没发觉,匆匆塞进包裹中的银钱,也早已抖落掉在外头...
王家婆子老泪纵横,喉咙里涌上白沫,几乎要脱力晕厥。
孙子王柱更是哭喊撕破了喉咙,双腿打颤。
就在俩人以为必死无疑之时,前方不远处,竟隐约出现了一点跳跃的火光!
暗夜下的人,如那飞蛾一般,看到一点火光,便如永夜之中生出的一点救赎。
这丝救赎犹如一根救命稻草,令婆孙二瞬间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拼命朝着火光奔去!
待终于靠近,二人方才看清,那缕火光竟是一堆小小的篝火。
篝火旁,一个少年正悠闲地烤着两条不大的野鱼,香气隐隐飘散。
王家婆子惊疑不定,虽先前天黑没看清,但她笃定,那篝火旁长得不似凡人的少年,就是刚才那上门讨债之人!
在二人抵达篝火的当口,周鹤眠忽而抬头,眉梢微挑,似乎对二人狼狈而来的模样很是惊讶。
“哥儿!救命!救命啊!”
看到少年,王家婆子再顾不得其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如捣蒜般朝对方磕个不停,声音破碎:“有...有人要杀我们!求哥儿救救我们婆孙吧!我们什么都说!把知道的都告诉您!只求哥儿能保我们一条贱命啊!”
其孙王柱早已瘫软在地,只会呜呜哭泣,连连点头。
恰此时,那蒙面人影仿佛才追至,自黑暗中显出身形,作势欲扑!
观此,婆孙二人吓得尖叫出声,抱作一团,然后便瞧见那相貌出尘的少年豁然起身,将手中烤鱼一丢,低喝:“何方宵小!安敢行凶!”
说罢,竟主动迎上了那蒙面之人!
说时迟那时快,片刻间,少年与蒙面人便拳来脚往,过了几招,动作快得让王家婆孙俩眼花缭乱。
最终,少年似乎得势,竟一掌击退了对方,令那蒙面之人踉跄不停连退几步!
蒙面人似觉不敌,不甘地瞪了他们一眼,终是转身遁入黑暗,消失不见。
直到人影彻底消失,周鹤眠整理一下微乱的衣襟,这才气息略促的走回火堆旁。
他重新捡起两条烤的焦香的野鱼,吹了吹灰,没急着问二人什么,反自顾吃了起来。
抱作一团的婆孙俩,还没从对方赶走蒙面人的惊喜中缓过神,再见对方这慢悠悠的样子,一时间,心中再度惊疑不定。
...直到周鹤眠啃完了半条鱼,王家婆子一颗跳动不安的心才终于平复下来。
夜色下,王家婆子扫了一眼闷不吭哈的少年,一时拿不定对方什么意思,就在她心中来回掂量,要不要反悔的当口,却听那少年终于开口:“还不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