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谦的手指刚碰到那本《璇玑录》,一股冷意就顺着指尖窜上来。他没缩手,反而把掌心整个贴了上去。青铜星盘碎片就在旁边,边缘锋利,映着石室微光。
就在他碰上星盘的瞬间,脑子里像是被人砸进了一块冰。眼前一黑,耳边嗡鸣不止。无数画面和文字翻滚着冲进来,压得他膝盖一软,差点跪倒。
苏曼曼立刻扶住他肩膀。她看见花自谦眼睛泛起银白色纹路,像是丝绸被月光照透的样子。这不对劲,她知道这是乾坤袖在自动反应,可从没见过这么强烈的反噬。
“他在硬扛。”她低声说,“信息量太大了。”
林小满靠墙坐着,手腕上的布条又渗出血来。她抬头看,发现空气里有细微的波动,像热天里的蒸腾气流。那是神识残留,还没散干净。
“别让他一个人顶着。”林小满咬牙站起来,“你得帮他锚定重点。”
苏曼曼点头,指尖轻轻划过自己虎口,血珠冒出来。她没犹豫,直接按在花自谦后颈上。织霞手发动,不是读取记忆,而是把自己的意识当引线,往他混乱的脑海里送进去一个词——黑丝。
这个词一出现,花自谦身体猛地一震。
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开始分层。最外层是回文诗,一句接一句绕来绕去;再往里是星图轨迹,标注着七个不同位置的节点;最深处是一段仪式记录,讲的是怎么用星盘核心重组阵眼,净化被污染的丝线。
他明白了。
黑丝不是谁发明的控制手段,它本来就是封印。九百九十九个怨魂被抽成丝,缠成情丝幡,镇在某个地方。守护者不是怪物,是看守者。他们刚才打碎的核心,其实是维持封印的最后一道锁。
而要真正解除黑丝的影响,不能靠蛮力撕开,得找到星盘的核心部件,重新点亮阵眼。
这个阵眼,连着归墟之门。
花自谦睁眼,呼吸很重。银纹慢慢退去,额头上全是汗。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璇玑录》,封面没有字,但摸起来有凹凸感,像是刻了什么东西。
“我知道怎么去掉黑丝的控制。”他说,“但需要完整星盘。”
苏曼曼盯着他:“你是说,现在这块只是碎片?”
“不止一块。”花自谦摇头,“总共有七块,分布在不同地方。有人在收集它们,而且已经拿到三块以上。”
林小满冷笑:“所以咱们刚才不是拆了封印,是在帮别人清路?”
“有可能。”花自谦没否认,“如果归墟之门打开,阴阳失衡,怨气会反灌人间。到时候不只是黑丝失控,所有跟织物有关的灵体都会暴动。”
苏曼曼沉默了几秒。她低头看了眼腿环,那圈黑色的带子今天特别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我是不是必须参与?”她问,“因为我是织霞转世?”
花自谦看着她:“不是因为你该还债,是因为只有你能稳住入口。你的血能绣改命之衣,你的手能触前世记忆。你是活的钥匙,不是祭品。”
林小满嗤了一声:“听着真像命运安排好的套路。”
“我不信命。”花自谦把《璇玑录》合上,放在地上,“但我信因果。我第一世为护绣娘屠城,第二世被白绫勒死,现在又站在这里。我不是偶然卷进来的,是我一直在找这条路。”
苏曼曼抬眼看她:“所以你心口那三根金针,也是因为这个?”
“可能。”花自谦没多说,“但现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接下来怎么做。”
林小满走到碎玉旁蹲下,捡起那片青灰色的残片。它断口整齐,像是被人故意摔的。她拿起来对着光看,里面有一道极细的金线,一闪即逝。
“这东西之前不在这里。”她说,“是刚才震动的时候冒出来的。”
苏曼曼走过去看了一眼:“材质像古代令牌,但没见过这种制式。”
花自谦伸手接过,指尖刚碰到,脑子里又闪过一段画面——一座老宅,祠堂门口挂着红灯笼,门缝里渗出黑烟。有个女人坐在里面缝衣服,针脚全是逆向的。
他甩了甩头,把画面压下去。
“这不是普通的玉。”他说,“它记录了一次失败的封印仪式。有人想提前启动归墟之门,但失败了,还留下了痕迹。”
林小满皱眉:“谁干的?”
“不知道。”花自谦放下玉片,“但这个人熟悉星盘结构,也懂织女秘法。说不定……跟天衣监有关。”
苏曼曼忽然想到什么:“七姑的裁缝铺,只在暴雨夜出现。她说她百年前给我缝过嫁衣。如果她是真心帮忙,为什么非要等到雨天才现身?”
“因为她受限制。”花自谦说,“阴物裁缝,只能在阳气最弱的时候现形。但她留下的线索,从来不少。”
林小满把玉片收进兜里:“所以现在我们有三样东西——《璇玑录》、星盘碎片、还有这块碎玉。下一步是不是该拼图了?”
花自谦点头:“先理清楚七块星盘的位置。书里提到了三个地标:秦淮河旧巷、故宫西六宫、还有上海外滩某栋老楼。”
“都是曾经出过织物灵异事件的地方。”苏曼曼说,“而且都跟高定时装有关。”
“那就对了。”花自谦站起身,“有人借时尚圈做掩护,暗中布局。画皮妖盗稿,情蛊控人,都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筛选合适的身体,准备迎接归墟开启。”
林小满活动了下手腕:“所以我们要抢在他们之前,集齐星盘?”
“不止是抢。”花自谦看着两人,“我们要让对方以为我们在找碎片,其实真正的目标是毁掉他们的仪式节点。”
苏曼曼笑了下:“玩个声东击西?”
“对。”花自谦也笑了,“你们设计衣服,我当鉴宝师。咱们就从下一季高定周开始,一场场秀看过去。”
林小满翻白眼:“说得跟逛街似的。”
“本来就是。”花自谦弯腰捡起星盘碎片,小心包进袖子里,“时尚圈最爱搞神秘主义,越玄乎越有人信。我们就用他们的规则,破他们的局。”
苏曼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环。这一次,她没觉得它是束缚。它更像是某种信号接收器,能感知到同类的存在。
“下次月蚀是三天后。”她说,“我会短暂妖化。那时候感知力最强,也许能找到第二块星盘。”
花自谦看着她:“你要撑得住。”
“我撑得住。”她回看他,“只要你不在我眼前晃黑丝就行。”
“我保证。”花自谦笑出声,“这次绝不冲动。”
林小满作呕状:“你们俩能不能别在这儿发糖?我刚止住血。”
三人安静下来。石室里依旧弥漫着那股若有若无的神识波动,像是有人在远处低语。花自谦蹲下身,用点妆笔蘸了点血,在地上画了个简易图案。
圆中有方,方中有线,线条绕成回文。
“这就是璇玑图的简化版。”他说,“每一块星盘,都是一个支点。七点连成阵,才能开启或关闭归墟。”
苏曼曼蹲在他旁边:“我们三个一起走。”
“嗯。”花自谦点头,“不分开。”
林小满叹了口气,也挪了过来:“行吧,反正我现在跑也跑不动。”
三人围坐一圈,目光落在地上的血图上。没有人再说多余的话。
花自谦伸手想去拿《璇玑录》。
苏曼曼突然按住他的手。
“这次不是因为危险。”她说,“是因为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花自谦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
他把手抽回来,却没有起身。石室深处,那股波动又强了一瞬。
他的袖口微微鼓动,像是里面有东西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