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谦的手还搭在门框上,指尖碰着木头的裂纹。门外那片枯叶刚被撕开,两半还在空中悬了半秒,才缓缓落进泥里。
苏曼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袖子又动了。”
他没回头,只把乾坤袖往身后一甩。刚才那一瞬,《璇玑图》的纹路确实倒着转了三格,像有人在命运盘上拨了一下指针。现在纹路已经归位,可他心口还是沉了一下。
林小满蹲在地上,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枚“织造”铜钱。锈得很厉害,但字迹清楚。她抬头说:“不是巧合。外面来的,是冲我们来的。”
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道士站在角落,身形比早上淡了不少,像是被风吹久了的墨迹。他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手,指向门外雾最浓的地方。
花自谦走回屋中,顺手把门关上。这一回没再留缝。他坐下时,袖口微光一闪,把《璇玑图》的纹路收进了内层。这东西现在不只是装饰,它会预警,也会记事。
苏曼曼撩起右腿裤脚,暗金环贴着皮肤绕了一圈。她用指尖点了点环身,低声说:“七姑织的忘情袜,真有这么邪?”
道士点头:“谁进来,谁就得面对自己不想记的事。绣衣阁的人试过三次,全疯了。最后一个爬出去时,嘴里一直在念未婚妻的名字。”
林小满冷笑:“所以他们不敢来,就派别人?”
“不一定是别人。”道士看着花自谦,“白莲儿知道你们在这。她等的就是这一刻——闭关结束,力量未稳,命格刚改,最容易被反噬。”
花自谦摸了摸胸口。金针还在,但不像之前那样压得人喘不过气。他问:“她怎么知道?”
“星盘碎片。”道士声音低下去,“你们炼化的那七天,它每晚都在发光。山外三十里都能看见。这不是藏身,是立旗。”
苏曼曼皱眉:“你是说,我们等于点了盏灯,写上‘快来杀我’?”
“差不多。”道士叹了口气,“但她不会亲自来。她怕七姑。哪怕只剩一缕魂,也不敢踏进道观一步。”
林小满忽然站起身:“那外面是谁?”
“高手。”道士眼神变了,“而且懂阵法。刚才那股力道撕叶,是在测结界厚度。不是试探,是宣战。”
屋里三人同时绷紧。
花自谦右手按住乾坤袖,随时准备甩出蜀锦。苏曼曼指尖微动,暗金环滑下半寸,血气开始在经脉里流转。林小满把黑丝收回丹田,只留一丝缠在食指上,像一根随时能弹出去的弦。
道士抬手,在空中画了个符号。一道看不见的线从他指尖延伸出去,穿过墙壁,直奔山门方向。几秒后,他的手猛地一抖。
“来了。”他说,“两个,一前一后。前面那个走得很慢,脚步没声。后面那个……带着铁器。”
花自谦问:“兵器?”
“不。”道士摇头,“是刑具。锁魂钉。茅山失传的东西,现在只有陆子明那种弃徒才敢用。”
苏曼曼冷笑:“陆总亲自下场了?我还以为他只会砸钱雇人。”
“他没来。”道士闭眼感应,“是手下。但钉子上有他的气息。他在远程控局。”
林小满眯眼:“五鬼运财局的变种?用活人当阵眼?”
“聪明。”道士睁开眼,“他已经盯上你了。你体内的黑丝,是他布局的关键。只要你在,他就能源源不断引气入阵。”
花自谦突然笑了:“所以他巴不得我们待在这儿炼功。越强越好,正好当祭品。”
“没错。”道士声音越来越虚,“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立刻离开,翻过北岭去阴河渡,那里有七姑留下的船;要么……就地设防,等他们进来,一决胜负。”
苏曼曼活动了下脚踝,暗金环发出轻微响动。她说:“我选第三个。”
“什么?”
“反埋伏。”她看向花自谦,“你的乾坤袖能藏多少丝绸?”
“百匹蜀锦。”他明白过来,“你要我提前布阵?”
“不。”她摇头,“我要你把整座道观,变成一件‘战甲’。”
林小满眼睛亮了:“你是说……天衣无缝诀?”
“对。”苏曼曼站起身,走到墙边拿起自己的设计稿。纸上并蒂莲图案还在,但边缘已经发黑。“我把血融进墨里画的这件婚服,还没用过。现在,正好试试它能不能改命。”
花自谦看着她:“你又要折寿?”
“三月而已。”她笑了一下,“反正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为别人赌命了。”
道士静静看着她,忽然说:“你和她,真的很像。”
“谁?”
“初代织女。”道士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也是这样,笑着把自己的命线剪断,换一个凡人重生的机会。”
屋子里静了几秒。
林小满打破沉默:“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花自谦站起来,解开乾坤袖的封扣。一层层丝绸从袖中滑出,落在地上堆成小山。他一边整理一边说:“先把道观裹起来。门窗、房梁、地砖,全部用蜀锦覆盖。然后苏曼曼用婚服图纸做引,把《璇玑图》的纹路织进结界。林小满负责监控外面那两个人的动向,用黑丝当探针。”
“那你呢?”苏曼曼问。
“我?”他抬头看了眼屋顶,“我去屋顶守着。谁敢掀瓦,我就让他尝尝什么叫‘从天而降的战甲’。”
道士点点头:“可行。但记住,一旦动手,就不能停。他们背后有人操控,拖得越久,对方布的局就越深。”
花自谦正要说话,忽然感觉袖口一震。他低头看去,那《璇玑图》的纹路又动了,这次是逆时针转了整整一圈。
门外,第二片枯叶飘了下来。
离地还有半尺,就被一股力量绞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