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寒脸上满是雀跃,步子都带着孩童般的轻快,朝着明心躬身行了个规整的礼,声音脆生生的,满是久别重逢的欢喜:“明心师父,可算把您盼来了!自打上次您离开府中,我日日都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您,这日子可算没白等!”
明心闻言,眼底漾开温和的笑意,抬手轻轻虚扶了一下,声音沉稳又亲切:“云寒不必多礼,我这不是带着师弟们来看你了?来,我给你介绍介绍。”他侧身让出身后的两人,先指了指身侧那位眉眼清秀、神色沉静的僧人,“这位是我的师弟明觉,性子素来稳重,平日里最是潜心修行。”
接着,明心又低头看向身边牵着自己衣角的小和尚,那孩子约莫七八岁光景,圆脸蛋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像浸了水的葡萄,满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正是明修。
明心揉了揉他的头顶,笑着补充:“旁边这位是明修,是我最小的师弟,今年才七岁多。他性子最是活泼,就是爱黏人,你们往后熟了,定能玩到一块儿去。”
明修被师兄点了名,连忙松开攥着衣角的小手,学着明觉的样子双手合十,奶声奶气地朝沐云寒弯了弯腰:“我、我是明修,见过公子。”说完还忍不住偷偷抬眼,飞快瞥了沐云寒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耳尖悄悄红了。
介绍到最后,明心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柳烟儿身上,顿了顿——他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说这是女扮男装同行的朋友,尤其还有明修这样的小孩子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介绍才妥当,思索片刻后,便转头对柳烟儿说:“你瞧我,倒忘了让你自己跟大家打招呼了,还是你自己介绍介绍吧。”
柳烟儿压根没料到明心会突然把话头抛给自己,原本就因女扮男装心虚,此刻被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盯着,尤其是明修那双清澈又好奇的眼睛,更是让她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
她攥着衣摆的手指紧了紧,声音吞吞吐吐,连话都说不连贯:“我、我是明心大师的朋友,我叫、我叫……”话到嘴边,她竟一时忘了自己临时想的男装名字,只觉得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沐云寒瞧着她这副模样,再结合她纤细的身形、说话时细弱的声线,心里早已了然——这分明是个姑娘家,只是穿了身男装罢了。
他不忍见柳烟儿这般窘迫,便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温和又带着几分打趣:“这位姐姐不必紧张,慢慢说也不打紧。左右咱们往后有的是时间相处,晚些介绍也无妨。”
“姐姐”二字入耳,柳烟儿像是被惊雷劈中一般,猛地抬起头,满眼都是震惊,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特意换了男装,还束了发,按理说不该有人发现才对……”她实在想不通,自己明明已经尽量模仿男子的言行举止,怎么会被一眼看穿。
沐云寒见她这副吃惊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解释:“也没什么特别的诀窍,不过是我在府中见的人多了,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寻常百姓,见得多了,自然就能看出些门道。你方才说话时,眼神带着几分闪躲,身形也比寻常男子纤细许多,再加上你捏着衣摆的小动作,一看就不是常年穿男装的人——只能说算是经验之谈吧。”
一旁的明修原本还乖乖站在明心身边,闻言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小手紧紧攥住了明心的衣角,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师、师兄!他、他不是公子吗?怎么是姐姐呀?”
他说着还歪了歪头,凑近柳烟儿几步,仰着小脸仔细打量,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努力分辨眼前人的模样。
柳烟儿被明修这般直白又天真的模样弄得更加不好意思,连忙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明修平齐,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对不起呀,小师父,是姐姐骗了你。”她抬手轻轻碰了碰明修的小脸,解释道,“明心大师说,几个和尚带着一名姑娘出门,路上容易引人非议,所以姐姐才穿了男装,没提前跟你说清楚,让你误会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明修眨了眨大眼睛,见柳烟儿语气诚恳,哪里还会生气,反而连忙摇了摇头,小脑袋晃得像拨浪鼓:“我不生气!姐姐是好人,只是……只是男装的姐姐,没有穿裙子的姐姐好看。”说完还害羞地抿了抿嘴,偷偷笑了。
柳烟儿被他逗得笑出声,直起身重新整理了神色,认真地自我介绍:“那姐姐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吧,我姓柳,就是柳树的那个柳,名字叫烟儿,柳烟儿。往后你要是愿意,叫我烟儿姐姐就好。”
“烟儿姐姐!”明修立刻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眼睛亮闪闪的,像是得了什么宝贝,又转头拉着明觉的袖子,小声说,“师兄,我沐公子是烟儿姐姐啦!”
沐云寒见两人相处融洽,也收起了打趣的神色,郑重地抱了抱拳,语气诚恳:“柳姑娘,我是千岁夫人的弟弟,名叫沐云寒。要是你不介意的话,直接叫我云寒就行,不用这么生分。”
柳烟儿闻言,连忙摆了摆手,笑着说:“那你也别‘姑娘’‘姑娘’地称呼我了,我瞧着你的年纪,应该比我小些,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烟儿姐姐’就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位身着淡紫色衣裙、气质温婉的女子走了进来,正是千岁府的叶夫人沐云舒。
她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对着明心一行人微微欠身:“明心师父,你们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我却没能及时出来迎接,真是有失远迎了。府中已经备好了茶水和点心,快请坐。”
她的目光落在明修身上时,还特意柔了柔语气,“这就是明修小师父吧?瞧着真是乖巧。”
明修被陌生人夸赞,顿时有些害羞,连忙躲到明心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打量云舒,小声说了句:“夫、夫人好。”
明心连忙双手合十,对着云舒淡淡一笑,语气平和:“叶夫人不必多礼,我们也是临时决定过来,没提前知会,倒是打扰了。许久不见,叶夫人近来别来无恙吧?”
云舒微微弯腰回礼,笑容温婉依旧:“托明心师父的福,府中一切安好,我也没什么大碍。倒是师父你们,一路奔波,肯定累坏了,快坐下歇歇。”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柳烟儿身上,见她穿着一身男装,却眉眼清秀,一眼便看出了端倪,忍不住笑着说:“柳姑娘,你这身男装虽好看,可在府中总穿着也不方便,不如跟我去房里换件衣裳吧?不然明修小师父都要分不清该叫你‘公子’还是‘姐姐’了。”
柳烟儿正愁没机会换回女装,闻言连忙点头,语气感激:“好啊!那就有劳云舒夫人了。夫人也别叫我‘柳姑娘’了,直接叫我‘烟儿’就好,这样更亲切些。”
云舒笑着应下,带着柳烟儿往内院走去。府中的丫鬟已经取好了适合柳烟儿的衣裳,是一件月白色的襦裙,裙角绣着几株浅粉色的海棠花,花瓣边缘还绣着细细的银线,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柳烟儿看着这件精致的襦裙,心里满是欢喜,连忙接过衣裳,在丫鬟的帮忙下换上。
换好衣裳后,丫鬟又帮柳烟儿梳理头发——将原本束着的男子发髻散开,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只取了一支银质的梅花簪,松松地挽住头顶的一部分头发,余下的发丝自然垂在肩头,鬓角还别了两朵小巧的珍珠花钿,细碎的钻光镶嵌在花钿上,显得格外精致。
最后,丫鬟又给柳烟儿施了淡淡的妆容:在颊边匀上浅粉的胭脂,唇上抹了一层浅红的脂膏,连眼尾都轻轻扫了一点淡色的妆粉,让她原本就清秀的眉眼多了几分温柔。
两刻钟的光景刚过,客厅那扇雕着缠枝莲的木门便被轻轻推开。柳烟儿提着月白襦裙的裙摆,脚步轻得像落雪一般,缓缓走了进来——她生怕步子迈得太大,会让裙摆沾上灰尘,也怕动作太急,破坏了此刻的温婉气质,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裙角绣着的浅粉海棠花随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花瓣边缘的银线在厅中暖光的映照下,闪着细弱却亮眼的光,腰间系着的同色丝带垂着两缕,风从窗缝里溜进来时,便软乎乎地拂过衣摆,漾开细碎又好看的弧度。
明修原本正坐在小凳子上,捧着一块桂花糕小口吃着,见门被推开,立刻抬起头,当看到走进来的柳烟儿时,手里的桂花糕都忘了嚼,眼睛瞪得圆圆的,小嘴微微张着,像是看呆了。
他放下手里的糕点,小手在衣角上擦了擦,连忙从凳子上跳下来,朝着柳烟儿跑过去,小步子跑得飞快,还差点绊了一下。
“烟儿姐姐!”明修跑到柳烟儿身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的裙摆,“你的裙子真好看!上面的花,像院子里开的海棠花一样!”他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裙角的绣纹,指尖触到柔软的布料时,还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小声赞叹:“好软呀。”
柳烟儿被他可爱的模样逗笑,蹲下身,轻轻摸了摸明修的头顶,语气温柔:“喜欢吗?等下次姐姐看到好看的布料,也给你做个小荷包,好不好?”
“真的吗?”明修立刻兴奋起来,小脸蛋涨得通红,用力点头,“谢谢烟儿姐姐!”
这时众人也都看了过来——柳烟儿的乌发不再是方才男装时那般紧绷的束发模样,而是用一支银质梅花簪松松挽着,簪子上雕刻的梅花纹路清晰可见,花瓣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绽放开来。
余下的几缕碎发自然地垂在颊边,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鬓角别着的两朵米粒大的珍珠花钿,在暖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细碎的钻光跟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像两星落在发间的碎月,格外灵动。
方才梳妆时匀开的胭脂,在她的颊边晕出自然又好看的粉润,衬得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愈发莹透,仿佛上好的羊脂玉一般,透着淡淡的光泽。
唇上的浅红脂膏抿得匀匀净净,没有一丝多余的痕迹,让她的唇形显得格外小巧饱满。
连眼尾都似沾了点温柔的光,原本略带拘谨的眼神,此刻也变得柔和起来,再不见方才男装时捏着衣角、吞吞吐吐的局促模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姑娘家的清雅与温婉。
柳烟儿牵着明修的小手,慢慢走到厅中,抬手将耳边垂落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指尖掠过耳坠上挂着的小珍珠时,那珠子便顺着动作轻轻晃了晃,发出几不可闻的“叮”声,像是春日里雨滴落在荷叶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抬眼时,柳烟儿先望向明心,唇角弯起浅淡又温柔的弧度,声音也比之前软了些,带着刚换好衣裳的轻缓与放松:“明心大师,我换好衣裳了,没让大家等太久吧?”
话音落下,她又转向沐云寒与云舒,微微屈膝行了个浅礼,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扫过地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周身清雅的气息里,又添了几分姑娘家的温婉与灵动。
沐云寒最先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满是惊喜的笑容,朝着柳烟儿招了招手,语气里满是雀跃:“烟儿姐姐这一身才对嘛!方才那身男装裹着,把你的灵气都遮住了,这月白襦裙多衬你啊!你瞧这裙角的海棠花,跟你站在一起,就像是你亲手摘了戴在裙上似的,好看得很!”
云舒也跟着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许,伸手示意柳烟儿坐到身边的空位上,语气温和:“这料子是前段时间江南送来的云锦,摸起来又软又舒服,颜色也素雅,我当时就想着,这么好的料子,得找个衬它的姑娘穿才不算浪费。今日穿在你身上,才算真的没辜负这云锦的好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