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内，暖阁的窗扇半开着，鎏金铜炉里燃着清淡的龙涎香，袅袅青烟缠在雕花梁柱上，添了几分雅致。
沐云舒正端着茶盏，听明心身边的小和尚明修讲少室山的趣事，眉眼弯得像檐角的月牙，银铃般的笑声刚落，就见珠帘“哗啦”一声被人从外掀开。
叶瑾辰身着一袭玄色锦袍，墨发用玉冠束起，腰间系着嵌了翡翠的玉带，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他刚从宫中专程赶回，袍角还带着一丝外面的微凉，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最后落在笑靥如花的沐云舒身上，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什么事情这么高兴，隔着院门都能听见你的笑声？”
沐云舒见他回来，立刻放下茶盏，提着裙摆快步走到他身旁，伸手轻轻帮他拂了拂袍角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里满是雀跃：“千岁，你可算回来了！明心师父带着他的师兄弟明觉师父、明修小师父，还有这位柳烟儿姑娘，一起从少室山来京城游历了，刚到府里没一会儿呢！”
她说话时，指尖还带着茶盏的暖意，叶瑾辰垂眸看了眼她白皙的手背，眼底的冷意瞬间消融大半。
这时，坐在下首的明觉已经站起身，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僧袍的衣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神色庄重，声音清朗：“阿弥陀佛，贫僧明觉，见过千岁大人。”
一旁的明修也连忙跟着起身，他年纪尚小，僧袍穿在身上还有些宽松，行礼时动作略显拘谨，却依旧规规矩矩：“小僧明修，拜见千岁大人。”
柳烟儿坐在最外侧，见状也赶紧站起身。
她虽然是小县城出来的，却也懂礼数，双手交叠轻轻放在右腹，微微弯膝行了个福礼，声音轻柔却清晰：“臣女柳烟儿，叩见千岁大人。叨扰千岁府，还望大人海涵。”
叶瑾辰的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正端着茶盏慢饮的明心身上。
明心穿着素色僧袍，面容清俊，眉眼间带着出家人特有的淡然，仿佛厅内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叶瑾辰眉头微挑，语气带着几分探究：“这位柳姑娘，看着面生得很，不知是与明心师父如何相识的？”
沐云舒心思细腻，一眼就看出叶瑾辰和明心之间定有话要单独说，便笑着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柳烟儿的衣袖，对叶瑾辰说道：“千岁，你和明心师父许久未见，想来还有很多话要细说。妾身想着府里后院的牡丹开得正好，不如就先带柳姑娘去后院赏花，也让她看看咱们府里的景致，省得在这里坐着拘谨。”
叶瑾辰闻言，看向沐云舒的眼神愈发柔和，他轻轻颔首：“也好，你们去便是，让下人多备些点心茶水送到后院。”
沐云舒刚应了声“是”，一旁的沐云寒就按捺不住了。
他是沐云舒的弟弟，正是爱玩的年纪，之前一直憋着听明修讲比武的事，此刻见有机会，立刻凑到叶瑾辰身边，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几分期待：“姐夫，那我和明修小师父去府里的比武场玩一会儿可以吗？我早就想跟他请教几招，看看少室山的功夫到底有多厉害！”
叶瑾辰看着他和明修几乎一般高的个头，两人眼里都闪着少年人特有的鲜活劲儿，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语气带着几分叮嘱：“去吧，不过比武场的兵器都要小心使用，不许逞强，注意安全，若是伤了自己，小心你姐姐罚你。”
“谢谢姐夫！”沐云寒立刻欢呼一声，拉着明修的手腕就往外跑，明修也兴奋得脸颊通红，两人的笑声很快就消失在庭院深处。
沐云舒则带着柳烟儿，跟叶瑾辰和明心告了辞，慢慢往后院走去。
柳烟儿走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明心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依赖。
没一会儿，原本热闹的前厅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叶瑾辰、明心和明觉三个人。
叶瑾辰走到上首的主位坐下，指了指明觉身边的空位，抬手示意：“明觉小师父不必多礼，坐吧。一路从少室山过来，想必也累了，不必拘谨。”
明觉双手合十再次弯腰鞠躬，语气恭敬：“多谢千岁大人。”说完才缓缓坐下，双手放在膝上，依旧保持着端庄的姿态。
叶瑾辰拿起桌上的青瓷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的缠枝纹，轻轻喝了一口温热的雨前龙井，待茶香在口中散开，才抬眸看向明心，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几分直白：“明心，咱们认识这么多年，就不用绕圈子了。那位柳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素来只带师兄弟出行，今日突然多了个姑娘在身边，可不像你的作风。”
明心放下茶盏，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他抬眸看向叶瑾辰，神色依旧淡然，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寻常小事：“路上捡的。”
“捡的？”叶瑾辰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了几分，紧紧盯着明心的眼睛，语气里满是不信，“你觉得我会信这种说辞？少室山到京城，一路上山高水远，你会平白无故捡一个姑娘带在身边？”
明心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单手立起做了个佛礼，神色严肃起来，声音也多了几分郑重：“出家人不打诳语。”
叶瑾辰挑了挑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他和明心相识已有十余年，对明心的性子再了解不过。
明心看似温和，实则骨子里极有原则，尤其是关乎“情”字，当年瑾萱的事，他至今都未曾真正放下，又怎么会轻易带一个陌生姑娘同行？
想到这里，叶瑾辰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直接点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绝不会无缘无故带个姑娘在身边——你的心里，除了瑾萱，还装得下其他人吗？”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明心的心事，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了几分，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不过片刻，他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复杂。
叶瑾辰没有理会他的神色变化，继续说道：“而且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向来喜欢清静，若不是有要紧事，绝不会带着这么多人特意来京城，还直接来我这千岁府。你今日过来，不会只是单纯找我叙旧吧？”
明心看着叶瑾辰了然的眼神，知道自己的心思终究瞒不过他，索性放下茶盏，爽朗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释然，也有几分无奈：“哈哈，看起来我的事情还是没有能够瞒过你啊，瑾辰。我想请你派人去柳烟儿的家乡调查一下，看看她所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她所言不假，那么就帮她把这件事情彻底解决掉，让她不要再担惊受怕了。但如果她说的是假的，那我们就得好好查查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叶瑾辰回应道：“那你至少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这样我才能去调查呀！”
于是，明心便将从遇到柳烟儿开始，一直到把她带到少室山下，再到她想要跟着一起来京城的这一路上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毫无保留、事无巨细地向叶瑾辰讲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