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身子还卡在石缝里,红光闪烁的眼珠就锁定了光门闭合的方向。它通体漆黑,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在落地的瞬间炸开一团黑雾——黑雾落地化作十数只巴掌大的影虫,翅膀扇动的声音像细沙刮过铁皮,密密麻麻扑向光门残留的光晕。
“是追踪傀儡!”陆辰安拽着陆辰往谷内冲,声音里终于带了丝真切的急意,“这东西会循着灵力痕迹追,被沾上就甩不掉!”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影虫已经撞上光门余波,“噼啪”化成火星,但更多影虫顺着光晕的纹路爬动,像一群会移动的黑斑。张猛反手将巨斧抡成风车,斧风卷着碎石砸向虫群,却见那些影虫被砸烂后,体液溅在地上竟又冒出新的虫苗:“他娘的还能分裂!”
婉清将青鸟塞进怀里按住,指尖弹出三枚银针,针尖裹着淡绿色的灵力,精准钉穿三只影虫的虫眼:“这是炼尸派的‘噬灵虫’,靠吸食灵力繁殖!陆辰,仙葫能净化邪气,快试试!”
陆辰刚握住仙葫,腕间的星纹玉佩突然烫得灼手,星图纹路顺着手臂爬到掌心,与仙葫的藤蔓纹重叠。他脑中瞬间闪过《星衍手记》里的句子:“星灵归一,葫光破妄”,下意识将灵力灌进仙葫——葫口突然喷出一道银白光束,扫过之处,影虫像被烈火燎过的蛛网,瞬间蜷成焦黑的碎屑。
“有用!”陆辰又惊又喜,可刚想再催灵力,仙葫却微微发烫,像是在抗拒过度消耗。
“别硬撑!”陆辰安突然转身,从怀中掏出个青铜小鼎,往地上一掷。鼎身翻出三层符文,落地瞬间涨成半人高,鼎口喷出的黄雾在众人周围凝成结界。“这是‘镇灵鼎’,能挡半个时辰。”他抹了把额头的汗,胸口的伤疤渗出血迹,“师父的‘尸傀卫’应该快到了,我们得在结界破掉前找到忘忧谷的‘洗灵池’,只有那里能彻底洗掉追踪印记。”
婉清刚给青鸟喂了滴灵液,闻言抬头打量四周。忘忧谷入口是片茂密的竹林,竹节上布满淡金色的纹路,风一吹就发出“嗡嗡”的共鸣声:“这些竹子好奇怪,好像在说话?”她伸手碰了下竹身,指尖立刻传来刺痛,竹节上的纹路竟像活物般收紧,勒出一道红痕。
“是‘锁灵竹’,”陆辰安盯着竹节上的纹路,眉头紧锁,“每根竹子都连着谷内的阵法,强行闯会被缠成粽子。”他从腰间解下块黑色令牌,上面“炼”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师父给的通行令牌,本想留着应急……”
话没说完,令牌突然“咔”地裂了道缝。竹林深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地面跟着轻微震颤,像是有巨兽在移动。张猛将婉清护在身后,巨斧往地上一顿,斧柄嵌入石缝半寸:“来了!听这动静,至少是三阶尸傀!”
陆辰握紧仙葫,星纹在掌心亮得刺眼。他能感觉到仙葫在发烫,像是在与体内的灵力较劲——刚才那道光束耗了太多力气,此刻再催,葫身的绿光都淡了几分。“陆辰安,你说的洗灵池,往哪边走?”
“穿过竹林,看到那棵千年银杏就到了。”陆辰安的目光落在裂开的令牌上,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但令牌碎了,锁灵竹会把我们当成入侵者……”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一排竹子突然剧烈摇晃,竹枝像鞭子般抽了过来,竹叶边缘泛着诡异的黑气。张猛挥斧劈开两根竹枝,却见断口处冒出黑色汁液,落在地上“滋滋”腐蚀出小坑:“这竹子有毒!”
婉清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分给众人:“含着这个,能防瘴气。”她自己含了一粒,又往青鸟嘴里塞了半粒,“陆辰安,你胸口的伤……”
“没事。”陆辰安的声音有点闷,他撕下衣角裹住渗血的伤口,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刃,刃身刻满倒刺,“锁灵竹怕火,陆辰,借你的仙葫灵力用用。”
陆辰立刻会意,将仙葫往他面前一递。陆辰安握住葫身,短刃划过掌心,鲜血滴在仙葫上——诡异的是,那些血液没顺着葫身流下,反而被藤蔓纹吸收,葫口瞬间窜出半尺高的青蓝色火焰。他握着仙葫往前一送,火焰像长了眼睛,顺着竹枝蔓延,却只烧枯枝败叶,碰着竹身翠绿的部分就自动绕开。
“这是……血契术?”婉清惊讶地睁大眼,“你竟能和仙葫建立临时契约?”
“炼尸派的旁门左道罢了。”陆辰安咬着牙往前冲,火焰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光带,“快走!这火焰撑不了多久!”
张猛护着婉清跟在后面,巨斧抡得密不透风,将漏网的竹枝劈成碎段:“陆辰,你跟紧点!别被竹子勾住衣服!”
陆辰应了声,注意力却在仙葫的反应上。刚才陆辰安的血滴上去时,仙葫明显抖了下,像是在排斥又像是在共鸣。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的星纹,纹路尽头竟多了个极小的鼎形印记——和陆辰安掷出的镇灵鼎一模一样。
突然,竹林深处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陆辰安脸色一变:“镇灵鼎的结界破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众人回头,只见十数具青灰色的尸傀站在结界碎片旁,有的缺了胳膊,有的脑袋歪在肩上,眼窝处冒着绿火,手里的锈刀钝斧还滴着黑血。最前面的尸傀身材异常高大,胸口插着半截铁链,铁链另一端拖在地上,划出深深的沟痕。
“是铁锁尸!”陆辰安将仙葫塞回陆辰手里,短刃上的倒刺竖起,“三阶尸傀里最麻烦的一种,锁链能缠人灵力!”
铁锁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铁链突然像蛇般窜出,直卷陆辰的仙葫。陆辰下意识侧身躲开,却见铁链擦着他的胳膊扫过,带起的黑气瞬间在皮肤上烙出一道红痕——那红痕竟在往肉里钻,像是有无数细虫在爬。
“小心!锁链带了‘蚀灵毒’!”婉清甩出银针扎在红痕周围,暂时封住毒势,“这毒会啃噬灵力!”
张猛怒吼一声,巨斧带着劲风劈向铁锁尸的头颅,却被对方用铁链缠住斧柄。他猛地发力想拽过来,那尸傀竟纹丝不动,另一条胳膊突然爆开,黑血溅了张猛一身。“他娘的是石头做的吗?”张猛骂着,胳膊上沾了黑血的地方开始发烫。
“用星纹!”陆辰安突然喊道,短刃刺穿一具普通尸傀的胸膛,“你的星纹玉佩能引动谷内灵气!”
陆辰这才想起爹娘的话,急忙集中精神催动掌心星纹。腕间的玉佩突然射出一道光柱,直冲天际——原本躁动的锁灵竹突然安静下来,竹节上的金色纹路顺着光柱往上爬,在半空织成一张光网。光网落下时,尸傀们像是被无形的墙按住,动作瞬间迟滞。
“就是现在!”陆辰安纵身跃起,短刃刺向铁锁尸的眼窝,“它的灵核在脑子里!”
陆辰紧随其后,仙葫的青蓝火焰裹着星纹灵力,狠狠砸在铁锁尸的胸口。火焰遇着黑血“轰”地炸开,铁链瞬间熔断。铁锁尸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伸手去抓陆辰,却被张猛的巨斧砍断了手腕。
婉清趁机甩出银针,精准钉入铁锁尸的关节处:“封住它的行动力了!”
陆辰安的短刃已经刺入铁锁尸的眼窝,绿色火焰“噗”地熄灭。他猛地拔刀,带出一团黑血,铁锁尸轰然倒地,身体迅速腐烂成一滩黑水。剩下的普通尸傀没了主心骨,被光网压着动弹不得,很快被张猛的巨斧劈成碎片。
竹林里终于安静下来,只有光网消散的金粉在飘。张猛瘫坐在地,胳膊上的黑血痕迹已经淡了,是婉清刚才悄悄喂他吃了解毒丸。陆辰安靠在竹树上喘气,胸口的伤口又在渗血,脸色苍白得像纸。
陆辰走过去,犹豫了下,还是将仙葫递给他:“……还需要吗?”
陆辰安看了他一眼,接过仙葫往葫口倒了点水,声音有点哑:“谢了。”他仰头喝了口,又把仙葫还回去,“前面就是洗灵池了,那棵银杏树……”
话没说完,他突然盯着陆辰的胳膊皱眉:“你的蚀灵毒没清干净?”
陆辰低头一看,刚才被铁链扫过的地方,红痕变成了青黑色,正慢慢往心脏的方向爬。婉清也凑过来看,脸色变了:“这毒比刚才的厉害!我的解毒丸好像不管用……”
张猛刚想说什么,突然指着前方:“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只见千年银杏树下的洗灵池泛着黑气,池边站着个穿灰袍的老者,手里拄着根蛇头拐杖,拐杖上的蛇眼正闪着红光——正是陆辰安水镜里见过的炼尸派掌门。
老者慢悠悠转过身,拐杖往地上一顿,池里的黑气翻涌起来:“孽障,带外人闯我忘忧谷,还敢毁我尸傀,当真好胆。”他的目光落在陆辰身上,阴恻恻地笑了,“这孩子的星灵根倒是纯净,正好炼我的‘九转尸丹’。”
陆辰安将陆辰往身后拉了拉,短刃握得死紧:“师父,你答应过我,只要找到定星盘就放我自由。”
“自由?”老者嗤笑一声,“你以为凭你那点小聪明,能瞒过我?这星衍派的小崽子,还有仙葫,都是我的了。”拐杖抬起,蛇头张开嘴,喷出一道黑雾直扑陆辰。
陆辰只觉一股腥臭味袭来,胸口的仙葫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绿光,藤蔓纹顺着手臂缠上他的脖颈,像是在保护。他脑中再次响起《星衍手记》的句子,这次却清晰无比:“葫灵为盾,星纹为矛,心之所向,无坚不摧。”
“张猛!护着婉清!”陆辰喊了一声,握着仙葫迎向黑雾。掌心的星纹与葫身的藤蔓纹彻底重合,他第一次感觉到仙葫在欢呼——不是抗拒,是真正的共鸣。青蓝色火焰再次窜起,却比刚才旺盛十倍,黑雾遇上火焰就像冰雪遇着骄阳,瞬间蒸腾成白烟。
“不可能!”老者瞪大了眼,“这仙葫怎么会认你为主?”
“因为他比你懂什么是守护。”陆辰安突然动了,短刃上沾着自己的血,直刺老者后心,“你教我的,从来只有掠夺!”
老者回身一杖砸开短刃,蛇头拐杖咬住了陆辰安的肩膀。他惨叫一声,却死死抱住老者的腰:“陆辰!动手!”
陆辰眼中的星纹亮得惊人,仙葫的绿光与星纹的金光交织成一道光柱。他想起爹娘的笑容,想起婉清的关切,想起张猛的护短,甚至想起陆辰安刚才拉他的那一下——这些画面化作力量,顺着手臂灌入仙葫。
“星衍——破妄!”
光柱撞上老者的黑雾,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洗灵池的黑气被震得四散,露出池底晶莹的泉水。老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光柱中渐渐透明,拐杖上的蛇头“咔”地碎了。
陆辰安瘫在地上,肩膀的伤口还在流血,却咧开嘴笑了:“成了……”
陆辰跑过去扶起他,仙葫的绿光落在伤口上,疼痛竟减轻了不少。婉清和张猛也赶了过来,婉清拿出最好的金疮药,一边涂一边掉眼泪:“都怪我没用,帮不上什么忙……”
“别这么说。”陆辰安喘着气,指了指洗灵池,“快……去池里洗一下,蚀灵毒遇着池水就化了。”
陆辰将他交给张猛,走到池边。池水清得能看见池底的鹅卵石,他刚把手伸进去,青黑色的痕迹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婉清也拉着青鸟过来,让青鸟沾了点池水,小家伙立刻精神起来,扑腾着翅膀绕着池子飞。
张猛把陆辰安扶到池边坐下,看着他肩膀的伤口在池水中慢慢愈合,突然挠了挠头:“喂,虽然你是他哥……但下次别再玩这种自残式攻击了,吓死人。”
陆辰安笑了笑,没说话。陆辰看着他,又看了看仙葫上流转的绿光,突然觉得,不管这趟旅程多危险,能遇到这些人,真好。
池边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沙沙响,一片金黄的叶子落在池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没人注意到,那片叶子背面,印着个极小的傀儡印记,正随着涟漪慢慢沉入池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