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这是接下来的续写:
那颗霉斑遍布的糖滚落在脚边,像一只恶毒的眼睛盯着她。
手机屏幕的光暗下去,周遭的夜色和医院的冷光重新笼罩下来,却比任何纯粹的黑暗更令人窒息。
小雅……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陈淑怡记忆最深、最紧锁的那个角落,粗暴地转动。
两个小女孩,在废弃的老医院楼里玩探险游戏,咯咯的笑声在空荡的走廊回荡。
“我们去那边看看!”
年幼的淑怡指着一段没有护栏、只有水泥框架的楼梯井,兴奋地提议。
小雅有些犹豫,但被伙伴的勇气感染,点了点头。
她们手拉手,小心翼翼地走在狭窄的水泥边缘上,下面是黑黢黢的深渊。
淑怡脚下一滑,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死死抓住身边唯一的东西——小雅的手臂。
拉扯,失衡,惊恐的尖叫划破寂静……然后是漫长而恐怖的坠落声……
她记得自己趴在边缘,看着下面那个小小的、一动不动的身影,血慢慢洇开……
再后来,是父母的痛哭,大人的训斥,混乱的搬迁,以及……
她自己大脑里一道坚固的闸门轰然落下,将那段恐怖的记忆、那个名字、那份蚀骨的愧疚,彻底封存。
她“忘记”了小雅,忘记了是自己一时的冒失和下意识的拉扯,导致了最好的朋友惨死。
所谓的“探望住院的好朋友”……根本是她潜意识的自我欺骗!
是她封存的记忆在接触到熟悉环境(医院)后产生的扭曲投射!
她来看的根本不是活人,而是深埋心底、从未真正安息的负罪感!
冰冷的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她,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她害死了小雅!
而小雅的鬼魂,就在这栋医院的四楼!
那个小孩……那个递糖的小孩……是不是就是小雅?
或者……是别的什么因为她的到来而被惊醒的存在?
她应该逃的,立刻,马上,头也不回地逃离这个地方,永远不再回来。
可是……
她看着地上那颗肮脏的糖,想起电梯门缝里那双死寂的、却又执拗地伸着手的孩子眼睛。
想起短信里那句“已经很久没人去看她了”。
巨大的恐惧深处,一种尖锐的、几乎要将她心脏撕裂的愧疚感破土而出,疯狂滋长。
是她夺走了小雅的生命,是她让好朋友孤零零地在这冰冷的医院里徘徊了两年,甚至更久?
她怎么能再逃?
她还有什么资格逃?
逃跑的冲动和赎罪的渴望在她体内疯狂撕扯,几乎要将她扯成两半。
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尝到了细微的血腥味,这痛感让她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她必须回去。
回到四楼去。
她不知道回去能做什么,道歉?
忏悔?
或许小雅的鬼魂只想报复她,拉她一起坠入那黑暗的深渊。
那也许……是她应得的。
颤抖着,她弯下腰,用指尖极其厌恶地、小心翼翼地拈起那颗黏腻的糖,仿佛拈着一块燃烧的炭。
她没有扔掉它,而是重新攥紧在手心,那冰冷的、霉腐的触感像是一种自虐的惩罚,也像是一张通往噩梦楼层的门票。
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消毒水余味的空气,陈淑怡转过身,面向那栋在夜色中如同巨大墓碑的医院大楼。
她的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走向那扇她刚刚惊惶逃出的玻璃门。
大厅里的灯光依旧惨白明亮,却空无一人,连前台的护士也不知所踪。
她的脚步声被空旷放大,发出孤独的回响。
那部她刚刚冲出来的电梯,还停在一楼,门紧闭着,像一张沉默的、等待吞噬的嘴。
她伸出手指,指尖冰凉颤抖,按下了向上的按钮。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冰冷的白光倾泻而出,照亮她毫无血色的脸。她迈步走进去,转身,面对着控制面板。
那个鲜红的“4”字按钮,像一滴凝固的血,突兀地镶嵌在那里。
她伸出手指,悬在按钮上方,剧烈的颤抖让她几乎无法对准。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指尖猛地按了下去。
按钮亮起一圈幽红的光。
电梯门缓缓合拢,将外面空旷明亮的大厅景象一点点割裂、最终彻底隔绝。
狭小的空间开始上升,熟悉的失重感传来,却比下楼时更令人心悸,仿佛正被送往某个不可知的刑场。
数字单调地变化:2……3……
陈淑怡的心跳声在死寂的轿厢里轰鸣,她死死盯着那跳动的数字,手心里那颗糖的黏腻感和霉丝仿佛活了过来,正透过皮肤往她血液里钻。
“咔。”
电梯再一次,停在了四楼。
门,缓缓地,朝着那条昏暗、死寂、弥漫着陈腐甜腻气味的走廊,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