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前还哭哭啼啼,骂起郁江离时,恨不得把人家祖坟刨出来挨个鞭尸。
现在,不过是接了一通电话,就眉开眼笑。
女人贱起来,真是无药可医。
尹柔转身倒茶,暗暗嘲笑。
将茶盏端过来,又是一副心疼担忧的模样。
等李甜兮挂掉电话:尹柔试探地问:“他们两人真的没有发生关系吗?”
李甜兮接过茶盏,没来得及喝,连忙说道:“徐嫂是这样说的,他们一直是分房睡的。不过,这个徐嫂,也不知道是不是站我这边的。”
想起徐嫂,李甜兮又失落又愤怒,下意识想把手中的东西掷出去,但随即意识到这不是在自己家,又赶紧收回来。这一收,茶水剧烈摇晃,溢出来烫到了她的手。
啪——茶杯掉落,摔成碎片。
尹柔看似无意地叹了口气,忍下了翻白眼的冲动,赶忙将她的手捧过来,轻轻吹气:“有没有烫到?”
不等李甜兮说话,尹柔又继续之前的话题:“果真如徐嫂说的那样,你更要小心了。男人,得不到的才会捧在手里,一旦得到,就不稀罕了。”
说着,叫佣人拿来烫伤药膏,涂在烫红的地方。
茶水并不很烫,但尹柔这样郑重其事,李甜兮还挺感动的。
“你还常备着药膏啊?”李甜兮随口问了一句。
尹柔温柔地笑笑。眼神有些闪躲,但又亮晶晶的:“我可没这么细心。是霜辰送过来的,我以前毛手毛脚的,总是烫着碰着。”
“啊?顾霜辰?”李甜兮惊讶,半天合不上嘴巴。
顾霜辰对郁江离不是掏心掏肺的吗?怎么还这么牵挂前女友?
尹柔捋了捋头发,脸颊泛起一抹红晕,神秘地说:“所以我说,只要睡过了,在男人那里就不值钱了。不过,你不一样,你是他的未婚妻。”
男女之间那点事,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但尹柔确定,只要郁江离被吴俊池睡过,那她在顾霜辰这里,就彻底不值钱了。
以前只觉得顾霜辰只是看上去很好睡,其他和别的男人差不了多少。但这次,唐文康急要五百万,她都不敢向顾霜辰说明原因,顾霜辰就着人把钱送来了。
男人和男人还是有区别的。
“男人这种生物,只有真的在乎你,才会把婚姻提到明面上。否则,都只是玩玩而已。”
“哦!”李甜兮豁然开朗。
但这件事,要什么时候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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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简的股份转让,以及烟霞居的房契,都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顾霜辰靠坐在皮质转椅上,耳边不断回响着吴俊池的那句:“一个外室,不需要嫁妆。”
阳台上,茉莉逐渐凋谢,再也没有新的花蕊长出来。
窗外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
刘少华敲门进来,拿出一沓文件,解释说:“顾总,您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秋木是因为收到了吴先生的拒绝文件,才立即回国的。”
“拒绝文件?他怎么可能拒绝呢?”
“这……吴氏上下,口风很紧。”
顾霜辰慢慢合上眼:“你出去吧。”
刘少华关上房门,室内重归寂静。顾霜辰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个手机,拨通了里面唯一的号码:“帮我查件事情。”
不一会儿,对面返回几行文字:
吴俊池返回绿樱小陌,郁小姐落水。
这期间,秋木登机回国。
但邮件确实是从吴俊池的邮箱,以吴俊池名义发送。
吴俊池事后没有挽回。
顾霜辰想起来了,郁江离曾用桑文写过俳句,还写得有板有眼的。难怪这些合同送过去三天才退回来。
他给吴俊池打电话,想一起吃个饭。
谁知吴俊池拒绝的理由,却是:要回去陪女人,没时间。
顾霜辰给他发了短信:“我可以帮你把秋木找回来,你把阿离送回来。”
片刻,吴俊池打来电话:“我的条件变了,我要五个亿。”
顾霜辰:“别得寸进尺。”
听筒里,吴俊池笑了:“那就委屈郁小姐了,今晚的姿势可能有点累。”
顾霜辰立刻妥协:“俊池,给我三天时间。”
吴俊池没有话说,留下一阵凉薄的笑声,挂了电话。
顾霜辰读研时跟着郑晏清在桑国滨城学院做研学,在桑国文化行业有点人脉。他即刻开始安排。
打点妥当之后,回了一趟烟霞居。
江荀一直在萧氏医院学处理外伤,今天刚好休息在家。顾霜辰进门时,她正在房间收拾行李。
听说顾霜辰要去桑国,又看他那样憔悴,江荀不忍,劝他:“哥,我姐这事,你还是别管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再说,我也打算走了。”
“走?去哪儿?”
江荀犹豫几秒,“去上学。”
“上学,还是去找吴俊池?”
江荀看着顾霜辰,鼻头一酸,低下了头,再抬头时,已经热泪盈眶:“哥,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不能叫你一声姐夫,是我没福气。反正我姐在哪儿我就去哪儿,吴俊池有理由拦着你,可没理由拦着我。大不了,我和他拼了。”
顾霜辰给江荀递过几张纸巾,“你和你姐一样,有了问题,总想自己扛起来。可很多事情,根本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对付吴俊池,我尚且力不从心,何况是你。我们现在唯一能赌的,就是他对你姐是有一点真心的。我想,你姐应该也察觉到了。”
江荀闻言,连忙否认:“不,我姐不会喜欢他的,绝对不会。”
“你这么肯定?”
江荀擦着眼泪,又擦了擦鼻涕,鼻尖红红的,像冬天里的红萝卜:“嗯。你可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的出现,在我姐的生命里,是无可取代的。如果不是你,她肯定破罐子破摔了。”
无可取代。多么美好的词!
顾霜辰喉咙一硬,缓缓叹了口气:“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哥。只要我知道,我一定告诉你。”
若说之前,江荀对顾霜辰保有怀疑,现在,她却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她上初一时,有一次被学校要求回家反省,可是,她却回不了家,为什么?”
江荀回忆了片刻,印象中是有这样一次,“她上初一时,才十岁,我那时不到七岁。具体的不太清楚,听我妈说,是因为我姐收了别人的情书,人家女朋友找到教室里,打了她,她也反手打了人家。我妈说……”
想起那件事,江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的,“我妈说……谁叫她不好好学习,净惹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凡她忍着一点,和人家道歉,让人家出了这口气,就没事了……后来…后来,我姐遇到事情就很少反抗了。”
顾霜辰仰起头,捂住了脸,呼吸有些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潮湿寒凉的雨夜,良久,他缓缓问道:“她才十岁,怎么会上初一?”
“我舅舅家的孩子,在小学里跳过两次级,我妈知道了,就让我姐也跳级。她本来就比别人提前一年上学,又跳了两次,就…上初一就比较早……”
跳级,流浪……顾霜辰好像知道了郁江离自卑倔强又温柔懂事的原因。
话音落尽,江荀好像听到男人隐隐抽泣。她一直觉得,顾霜辰这种世家子弟,有钱有权,有学历,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他是无坚不摧的,却从未想过,他竟也有脆弱的时候。
“你舅舅家的孩子,在哪里上学?”
“这…我们不知道……少不得是在什么军区,或者特定的地方吧。他的工作需要保密,好几年也回不了一次家,好像他们那里的人,都生活在一个院子里,里面什么都有……”
“他们接受的教育,你们怎么能比得了?”
“小时候我们也不懂,总觉得自己不争气,就像垃圾一样,被父母捡回来,成了父母的累赘……长大后才发现,其实我们比身边的人优秀很多…可这个时候,自卑已经刻进骨子里了……”
两个人,三段阴暗的童年。
像沉积多年的树叶,被突然扒开,浓重的潮气和发霉腐烂的味道瞬间四散开来,充斥着整栋别墅。
阳光躲在阴云背后,似乎也无能为力。
晚上,顾霜辰看着江荀睡下,自己才收拾行李,准备赶往机场。
一开门,顾荒容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