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冬,寒潮比往年来得更早些。
江北、河西、中原三地接连发布寒潮蓝色预警,而另一个更深沉的低温,却悄然席卷着这片大地。
第一起案子,是在西岭市郊区的一座老式居民楼中被发现的。
死者为一名独居的退休女教师,年约六十六岁。尸体躺在厨房与客厅之间,后脑有多处钝器击打痕迹,颅骨大面积塌陷。凶器是现场遗留的一把带血榔头,握柄上包着厚实布带,未提取到有效指纹。
案发时间约在清晨八点至九点之间。
现场门锁无破坏痕迹,门禁为老式机械锁,显然是死者自行开门。
邻居回忆,当天早上看到一个穿灰蓝色工装制服的中年男人在楼道徘徊,自称是供热公司的维修人员,要上门检查暖气管道是否漏水。
“那男的没什么异样,不高也不矮,四十岁左右,戴着帽子,说话很有礼貌。”邻居说,“我们这片冬天冻得厉害,他说是市里安排统一检修,我就信了。”
一周后,相同手法的案件出现在另一座城市——中元市。一对中年夫妇在家中遇害,死状凄惨。作案时间依旧是上午八点后,入户方式依旧是“上门检修”,作案工具再次是榔头。
随着第三起、第四起案件在邻近城市连续出现,公安部下发协查通报,将其正式定性为“跨区域连续恶性入室抢劫杀人案件”。
这些案子有一个共同点:
1. 案发时间均为工作日上午8:00—9:30;
2. 被害人均为家中独居或在家的老人、妇女;
3. 凶手手法利落无拖泥带水,入户方式统一为“检查暖气”;
4. 现场无有效指纹,部分案发地提取到相似鞋印;
5. 死者皆头部被猛击多次致死,动机明确为劫财,但凶残程度超出常规抢劫。
彼时,舆论还未发酵,地方媒体不过刊登几则冷静的“提醒市民防范可疑入户人员”的简讯。但案情在刑侦系统内迅速升温。
河东县市局刑警队队长戴鹏,是第三起案子的主办人。案发后,他调取周边视频发现,一辆灰色无牌照的小面包车在案发前两个小时出现在案发楼下,但监控模糊,车牌、司机皆无法识别。
戴鹏向上级写了一份报告,结尾只写了一句:
“此人为流窜型作案,反侦察意识强,惯用钝器杀人,极可能有前科。”
四天后,又一座城市的警局刑侦支队在内部会上接到通报:“本案已引起上级重视,决定将各地案卷汇总,成立专项联合专案组,由江州市公安局刑侦处程望担任专案组顾问,参与研判。”
这并不让人意外。
在刑侦圈里,程望的名字意味着极高的效率与极低的容忍。他不信命,也不靠运气。他只信线索与细节,就像一把没有情绪的手术刀,冷静剖开人性最深处的裂缝。
当接到市局通知时,程望刚刚完成“地窖藏尸案”结案。他站在休息室抽了根烟,没问一句话,只是点头:“把全部卷宗发我。”
两小时后,他在办公室里铺开整整七份案卷,分属四省六市。他的眉头从未皱起,但眼神如刻刀般一点点在地图上描绘出某种不可言说的轨迹。
“凶手不是随机作案。”程望第一次开口,语气冷静,“他在选人。”
“怎么讲?”戴鹏皱眉。
“你看这几个现场,”他指着几张照片,“独居的老人、白天在家的女性,作案时间精准到上午特定时段,这说明他预判过作息规律。他知道哪种家庭结构能开门,也知道上午的物业巡检、邻居活动规律——这是一个对社区环境极其熟悉的人。”
“不是普通的流窜惯犯?”戴鹏追问。
“不,”程望语速不快,“是伪装成‘普通流窜惯犯’的高级掩饰。”
他顿了顿,轻轻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熟人社会。半伪装系统。”
然后他看向所有刑警:“我们面对的不是简单劫匪,而是一个控制力极强、耐心十足的冷血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