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怀里的猫小统忽然又“喵”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清晰——“确认人物:虞姬,年龄十四岁,三年前家中遭土匪劫掠,亲人尽亡,独自逃难途中救助韩信,二人相依为命至今。”
赵姬望着虞姬病中仍难掩的风骨,心中微动:“你一个姑娘家,带着个孩子逃难三年,不容易。”
虞姬勉强笑了笑:“世道再难,总得活着。这孩子聪明,跟着我没少受苦,却总说长大了要护着我……”
说话间,她颤抖着想去摸韩信的头,却被韩信按住手:“姐姐你别动,大夫马上就来。”
这时夏无且背着药箱匆匆赶来,见了这情景,立刻放下箱子给虞姬诊脉。
“怎么样?”赵姬问。
“是风寒入体,加上体虚劳累,拖得久了。”夏无且打开药箱,拿出针具和药丸,“幸好来得不算太晚,先施针退热,再服药调理。”
嬴诗曼看着虞姬补丁摞补丁的襦裙和草堆里单薄的被褥,悄悄拉了拉赵姬的衣袖:“祖母,他们过得好苦。”
赵姬摸了摸她的头,对夏无且道:“仔细诊治,缺什么药材就让侍从去镇上买。”
夏无且点头应是,立刻开始给虞姬施针。银针刺入穴位,虞姬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嬴政看着这破庙,眉头皱得更紧了:“地方官是怎么当的?让百姓住这种地方!”他对扶苏道,“记下来,查这一带的官吏,为何不救济孤苦。”
扶苏点头应是,拿出小本本记录,笔尖却有些发颤。他虽知民间疾苦,却没亲眼见过这般相依为命的艰难。
赵姬从怀里掏出块玉佩,递给跟来的小翠:“去附近的镇子,买些米粮、棉被、厚实的衣裳,再找个干净的屋子,让他们姐弟俩住进去。夏大夫,你留下照料,所有开销都从宫里支。”
“是。”夏无且一边给虞姬喂药,一边应道。
虞姬看着这一切,眼眶忽然红了,对着赵姬深深一揖:“贵人恩情,虞姬没齿难忘。只是我们萍水相逢,实在不敢叨扰……”
“相逢即是缘分。”赵姬打断她,“你们姐弟俩相互扶持了三年,这份情分比金子还贵。这乱世刚过,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韩信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对着赵姬磕了个响头:“谢……谢谢贵人!我长大了一定报答你!更要好好保护姐姐!”
赵姬扶起他,笑着问:“你想怎么报答?”
韩信想了想,挺起小胸脯:“我会打弹弓,能射飞鸟给姐姐补身子!还会算算术,比村里的账房先生算得快!将来我去当兵,帮你打坏人,也保护姐姐不受欺负!”
“好啊。”赵姬从扶苏手里拿过那卷《孙子兵法》,递给韩信,“这本书先借你看,若是看懂了,将来去咸阳找我,我给你找个能打胜仗的差事,让你有能力护着你想护的人。”
韩信捧着《孙子兵法》的手抄本,小手都在抖,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我一定看懂!姐姐,你帮我收着!等你病好了教我认上面的字!”
虞姬接过书本,小心地卷好贴身放着,对赵姬道:“贵人放心,我定会教他好好念书。”她说着,挣扎着从草堆里摸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些晒干的野菊花,“这是前些日子我还能动时采的,虽不值钱,却是我们一点心意。”
赵姬接过花,花瓣虽干了,却还带着淡淡的香。她蹲下身,对虞姬笑道:“这花真好看,谢谢你。有你这样的姐姐,韩信将来定会有出息。”
嬴政站在一旁,看着赵姬和这对相依为命的姐弟说话,忽然明白了她为何非要下来。这天下的人才,不光在酒肆、铁铺里,也在这破庙、河谷中。阿母捡的不只是人,是大秦的根。
“该走了。”嬴政道,“让夏大夫留下料理,咱们还得赶去临淄。”
赵姬点头,最后看了眼捧着书的韩信和握着花束的虞姬,对夏无且道:“多照看着些,等我们巡狩回来,我要听他们的好消息。”
热气球再次升空时,嬴元曼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只见侍从们正搬着米粮往新找的屋子里送,韩信扶着虞姬慢慢走过去,两个单薄的身影依偎在一起,却透着股生生不息的韧劲。
“祖母,那小男孩真能看懂兵法吗?”她问。
“能。”赵姬望着越来越小的身影,语气笃定,“因为他有个用命护着他的姐姐,还有颗想变强的真心。”
猫小统在她怀里打了个哈欠,绿眼珠映着下方的河谷。赵姬知道,这趟巡狩捡的“宝贝”,又多了两个。而这万里江山,正是由无数这样的微光汇聚而成,才亮得起来。
前方的临淄城已隐隐可见,城墙在阳光下像条金色的长龙。嬴政望着那城,又看了看身边捧着小本本记录的扶苏,忽然道:“阿母,等回了咸阳,开个学堂吧,让像韩信这样的孩子都能读书。”
赵姬笑了:“好啊,就叫‘大秦学堂’,让天下的孩子都有书读,有本事学,让每个想保护亲人的孩子,都有能力护得住。”
热气球穿过云层,阳光洒在每个人脸上,温暖得像未来的日子。沛县来的众人在地面上望着天上的白影,刘季忽然道:“我算明白了,太后捡的不是咱们,是能让大秦变好的人。”
樊哙啃着狗肉,含糊道:“管那么多干啥?跟着走就是了!”
箫声再次响起,周勃吹的是《秦风·蒹葭》,调子不再苍凉,多了些轻快。风带着箫声,吹向远方的临淄,也吹向那些藏着微光的角落。
赵姬一行人离开的第一天,虞姬在新屋里醒时,鼻尖先嗅到的是米粥的香气。
她撑着坐起身,见韩信正踮脚在灶台前转,手里攥着夏大夫留下的药包,鼻尖沾着点米糠:“姐姐,夏大夫说你得喝三碗粥才有力气。”新屋是镇上闲置的小院,窗纸是新糊的,墙角堆着半袋糙米,棉被叠得方方正正,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被面上,暖得像赵姬笑时的眼神。
虞姬咳了两声,接过韩信递来的粥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温热,忽然落下泪来。韩信慌了,掏出水囊递过去:“姐姐不哭,我今天去后山捡了些干柴,够烧好几天呢。”他说着从怀里摸出块木炭,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这是贵人,等我认会书上的字,就拉着姐姐去找她。”
第二日天未亮,虞姬便披衣坐起,借着窗缝透进的月光翻开那卷《孙子兵法》。韩信凑过来,小脑袋挨着她的肩:“姐姐,这字像小旗子似的。”虞姬指尖划过“兵者,诡道也”,轻声念出来,韩信便跟着学,念错了自己先咯咯笑,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午后夏无且来复诊,见虞姬脸色好了大半,笑道:“姑娘这身子骨,竟是靠着股韧劲撑过来的。”韩信正用石子在院里摆阵,听了这话挺起胸脯:“我姐姐最厉害了!”夏无且看着他摆的石子阵,虽杂乱却隐隐有攻守之势,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第三日傍晚,韩信从镇上跑回来,怀里揣着片干荷叶,里面包着两块麦芽糖。“是给贵人送米的大叔给的,”他献宝似的递到虞姬嘴边,“他说太后的队伍往临淄去了,过些日子会原路返回。”
虞姬咬了口糖,甜意漫到心里,忽然望向咸阳的方向。她摸了摸贴身藏着的书卷,又看了看院里用树枝在地上默写“兵”字的韩信,轻声道:“等姐姐好了,咱们就跟着队伍走。”
韩信猛地抬头,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灶上的药汤咕嘟冒泡,混着檐角风铃的轻响,像在应和一个将要启程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