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不再是水，更像是天空碎裂后倾泻而下的亿万颗钢珠，狂暴地砸在飞驰的黑色SUV车顶和挡风玻璃上。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发出濒死般的呻吟，却始终无法在厚重的水幕中撕开一片清晰的视野。窗外，跨海大桥巨大的钢铁骨架在惨白的车灯和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映照下，如同远古巨兽狰狞的肋骨，延伸向墨汁般翻滚的海面深处。
车内，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引擎的嘶吼和暴雨的狂啸是唯一的声音，却更衬出死寂般的紧绷。沈微紧紧抱着身旁仍在轻微颤抖的妹妹沈月，自己的指尖早已冰凉，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痛楚来对抗心底不断蔓延的寒冰。每一次车轮碾过积水发出的巨大哗啦声，都像重锤敲在她的神经上。
陆凛坐在驾驶座，脊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强弓。雨水模糊了侧窗，他只能依靠后视镜和闪电的瞬间光亮来捕捉后方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镜片里，那两道如同地狱恶鬼瞳孔般执着咬住他们车尾的强光，从未消失过。那是“清道夫”的座驾，一辆改装过的黑色轿车，引擎的咆哮声穿透雨幕，带着嗜血的渴望，越来越近。
“坐稳了！”陆凛的声音低沉短促，像淬了冰的刀锋，没有任何多余的安抚。话音刚落，他猛打方向盘，同时狠踩油门。沉重的SUV在湿滑的桥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车尾剧烈甩动，堪堪避开了后方车辆一次凶狠的撞击。轮胎摩擦地面腾起的白烟瞬间被暴雨吞没。巨大的离心力将沈微和沈月狠狠甩向车门，安全带勒得骨头生疼。
“姐！”沈月带着哭腔的惊呼被淹没在引擎的轰鸣里。
沈微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味，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她透过被雨水彻底模糊的后窗，只能看到那两道追命的光柱在雨幕中扭曲晃动，如同毒蛇吐信。每一次逼近，都带来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陆凛的侧脸在仪表盘幽蓝的光线下，冷硬得如同大理石雕像，只有下颌线因极致的专注和紧绷而微微抽动。汗水混着不知何时溅上的雨水，沿着他紧绷的颈线滑落，消失在黑色的衣领里。
“他…他甩不掉吗？”沈微的声音有些发颤，几乎被雨声盖过。
陆凛没有回头，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前方被暴雨模糊的道路和后方紧追不舍的死神。“改装过的车，马力不比我们差。他在逼我们犯错。”他的声音依旧冷静，但沈微听出了那冷静之下汹涌的暗流——是杀意，也是不惜一切守护她们的决绝。
话音未落，一声沉闷得如同重锤击打朽木的巨响骤然炸开！
“砰！”
副驾驶位置的车窗玻璃应声向内炸裂！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但并未完全破碎。一颗子弹深深地嵌在防弹玻璃的夹层里，留下一个狰狞的孔洞，周围是放射状的白色裂痕。碎片和雨水混合着，溅了陆凛一身。
沈微的心脏骤然停止，随即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她下意识地将沈月的头按得更低，自己也缩紧了身体。防弹玻璃！这辆看似普通的SUV，显然经过了陆凛的极致改装！
陆凛眼神一寒，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将方向盘向左打死，SUV以一个极其惊险的角度，几乎是擦着大桥冰冷的护栏，强行切入旁边稍显空旷的车道。巨大的惯性让车身剧烈倾斜，仿佛下一秒就要翻出桥面，坠入下方咆哮的深海。沈微死死抓住扶手，胃里翻江倒海。
“清道夫”的车反应更快，几乎在陆凛变向的同时，也猛地提速，车头凶狠地撞向他们暴露出来的车尾！
“哐当！”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SUV尾部被狠狠顶了一下，整个车身剧烈颠簸，后保险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陆凛紧握方向盘的双臂青筋暴起，肌肉贲张，凭借着非人的力量和对车辆极限的掌控，硬生生在失控的边缘将车身稳住。轮胎在湿滑的桥面上疯狂摩擦，发出绝望的尖啸，留下两道扭曲的黑色轨迹。
沈月再也抑制不住，发出压抑的啜泣。沈微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每一次撞击，都像是撞在她最脆弱的神经上。她看着陆凛紧绷如岩石的侧影，看着他手臂上因用力过度而隆起的肌肉线条，看着他额角渗出的汗珠混着雨水滑落……一股尖锐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他独自背负了太多，此刻更是在用血肉之躯为她们筑起最后一道屏障。
“别怕，月月，别怕…”沈微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却坚定地安抚着妹妹，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有他在…我们…不会有事的。”这句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感到一丝虚妄，但此刻，陆凛就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信仰。
前方，浓稠的雨幕仿佛没有尽头。大桥的灯光在雨水中晕染开模糊的光团，如同漂浮在幽冥之海上的鬼火。陆凛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每一次闪电划破天际，短暂地照亮前方的路况，他都在脑中飞速计算着下一个可能的逃生路线。后视镜里，“清道夫”那辆如同黑色幽灵般的改装车依旧死死咬住，距离似乎在拉近。对方显然是个经验极其丰富的老手，每一次追击的角度都刁钻狠辣，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耐心地消耗着猎物的体力与意志。
“他在等我们油箱耗尽，或者…逼我们下桥。”陆凛的声音冷得像冰渣，打破了车内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瞥了一眼油表，红色的警示灯已经亮起，如同催命的符咒。沈微的心猛地一沉，下桥？这暴雨倾盆、视线极差的夜晚，下桥无异于跳入另一个未知的死亡陷阱。
就在陆凛话音落下的瞬间，后方引擎的咆哮声骤然拔高了一个恐怖的音阶！
“嗡——！！！”
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机械轰鸣，更像是某种史前巨兽被彻底激怒的咆哮。两道惨白刺目的远光灯如同地狱探照灯，瞬间穿透雨幕和破碎的后车窗，将SUV狭小的车厢内部照得一片雪亮，刺得人睁不开眼。沈微下意识地抬手遮挡，透过指缝，她惊恐地看到那辆黑色改装车如同出膛的炮弹，以远超之前的速度，疯狂地撞了上来！目标直指他们车辆最脆弱的侧后方！
“抓紧！”陆凛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
他猛踩油门，试图利用SUV相对沉重的车身进行最后的加速，同时将方向盘向左侧急打，试图用车身侧面硬扛这致命一击，保护相对脆弱的后排！
然而，“清道夫”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超出了陆凛的预判！
“轰隆——！！！”
这一次的撞击，远非之前的小打小闹可比拟！
巨大的冲击力如同海啸般袭来！SUV的左侧车身被狠狠撞得凹陷进去，整个车身瞬间失控，如同被巨人狠狠抽了一鞭子的陀螺，猛地向右侧旋转甩出！金属扭曲、玻璃爆裂的刺耳声响与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混合在一起，形成一曲恐怖的死亡交响乐！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嘭”的一声闷响，白色的粉末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气味。
沈微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将自己和沈月狠狠甩向右侧车门，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眼前一片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沈月发出短促而尖锐的惊叫。
陆凛被弹出的气囊狠狠砸在胸口和脸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胸口剧痛，呼吸都为之一窒。但他强韧的意志力在瞬间就压倒了身体的眩晕和疼痛。他猛地甩了甩头，甩开眼前纷乱的白粉和眩晕感，眼神在瞬间恢复野兽般的凶戾和清醒！双手如同铁钳，死死抓住方向盘，脚下凭着肌肉记忆疯狂地交替踩踏刹车和油门，试图在失控的旋转中重新夺回车辆的控制权！
车身在湿滑的桥面上疯狂打转，每一次旋转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轮胎烧焦的焦糊味，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擦着冰冷的钢铁护栏。护栏外，就是汹涌咆哮、深不见底的黑色大海！死亡的深渊近在咫尺！
就在SUV即将完成一个致命的360度旋转，车头眼看就要狠狠撞上护栏的千钧一发之际，陆凛猛地将方向盘回正，同时左脚死命踩下刹车，右脚却依旧死死抵在油门之上！这完全是违背常理的操控！
“吱嘎——！！！”
刺破耳膜的摩擦声盖过了暴雨！车身在巨大的惯性下，尾部猛地甩出一个夸张的弧度，险险地避开了直撞护栏的厄运，最终以一个极其别扭、车头歪斜的姿态，强行停在了靠近大桥边缘的车道上。车头距离冰冷的护栏，不足半米！
然而，这惊险万分的自救，也彻底耗尽了车辆最后的动能。引擎盖下发出几声无力的“吭哧”声，随即彻底熄火，只留下雨点疯狂敲打车顶的单调噪音。
死寂。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车厢。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沈月压抑不住的抽噎声，以及车外那如同死神脚步般越来越近的引擎轰鸣。
“清道夫”的车，缓缓地、带着绝对的掌控感，停在了他们前方十几米处。刺眼的远光灯如同舞台追光，冷酷地打在狼狈不堪的SUV上，将车身的凹陷、破碎的玻璃、扭曲的保险杠照得纤毫毕现，如同展示着垂死猎物的标本。
车门打开。
一只沾满泥泞和雨水的黑色军靴踏在湿漉漉的桥面上，发出沉闷的“嗒”声。接着，一个高大、精悍、如同钢铁浇筑般的身影钻了出来。他穿着一身贴合的黑色作战服，勾勒出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脸上覆盖着一个毫无表情的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车灯的强光下，没有丝毫人类的温度，只有一片漠然的、看待死物的冰冷。雨水顺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滴落，他手中握着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黑色手枪，枪口微微下垂，却如同毒蛇昂起的头颅，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他一步步走来，步伐沉稳，踩在积水里，发出规律的“啪嗒、啪嗒”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车内三人的心脏上。
沈微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看着那个不断逼近的黑色死神，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她下意识地看向驾驶座。
陆凛解开了安全带，动作因撞击带来的剧痛而显得有些僵硬。他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锁定车外那个步步紧逼的身影。他的右手探向腰后，那里藏着他的配枪。然而，就在他手指触碰到冰冷枪柄的瞬间，车外那个如同机械般精准的“清道夫”动了！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暴雨的掩盖下并不刺耳，却带着绝对的死亡宣告。
陆凛身体猛地一震！左侧肩胛处，一团刺目的血花瞬间炸开！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狠狠掼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让他的呼吸骤然停滞，眼前阵阵发黑。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伸向枪柄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陆凛！”沈微失声尖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碎！那炸开的血花，比任何噩梦都要恐怖！她下意识地就要解开安全带扑过去。
“别动！”陆凛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剧痛的颤抖，“待在车里！保护好…月月！”他强忍着几乎要吞噬意识的剧痛，试图重新抬起手臂去摸枪，但左肩的贯穿伤让他的左臂完全失去了力量，每一次尝试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和更多的鲜血涌出。鲜红的液体迅速染红了他黑色的衬衫，顺着座椅流淌下来，在脚垫上积成一小滩刺目的红。
“清道夫”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无视了陆凛的挣扎，目标明确——后排。他手中的枪口微微抬起，精准地指向了沈微的位置。面罩下的眼神，冰冷得如同极地的寒冰。
“砰！”
又是一枪！
这一次，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后排右侧的车窗！防弹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瞬间炸开，如同盛开的巨大冰花。虽然没有彻底破碎，但中心点已被击穿一个孔洞，雨水立刻顺着孔洞和蛛网般的裂缝向内渗透，冰冷的雨水打在沈微的脸上，让她一个激灵。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沈微的脖颈，越收越紧。她看着陆凛因失血而迅速苍白的脸，看着他因剧痛而紧蹙的眉头和不断尝试抬起的、却一次次无力垂落的右手；她感受着怀中沈月因极度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身体；她看着车外那个死神般的身影，正一步步走到她那侧的车门外，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透过破碎的玻璃孔洞，冰冷地锁定了她。
“清道夫”似乎很享受猎物最后的绝望。他没有立刻开枪，而是举起了手中的枪柄，那坚硬的金属枪托，在车灯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他要彻底砸碎这扇碍事的车窗。
“哐！”
枪托狠狠砸在布满裂纹的车窗上！玻璃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更多的裂纹疯狂蔓延开来。
“哐！”
又是一下！巨大的力量震得整个车门都在颤抖。那蛛网般的裂纹中心，终于崩开了一个拳头大的缺口！冰冷的雨水和刺骨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
“姐…姐姐…”沈月把头死死埋在沈微怀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沈微的身体也在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她看着陆凛，他还在试图移动，剧痛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而急促，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瀑。他眼中的暴怒、不甘和深深的无力感，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沈微的心脏。
不行…不能就这样结束…不能让他一个人扛下所有…
就在“清道夫”第三次举起枪托，狞笑着准备给予这扇车窗最后一击的瞬间——
沈微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脚下。在副驾驶座位的阴影下，靠近中央扶手箱的地毯上，一抹冰冷的金属反光，刺入了她几乎被恐惧冻结的瞳孔。
是枪！
一把黑色的手枪！样式与陆凛腰间那把相似，但更小一些。显然是陆凛的备用武器，在刚才剧烈的撞击和旋转中，从某个隐蔽的储物格里被甩了出来！
求生的本能，对陆凛的心疼，对沈月的保护欲…无数种强烈的情绪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沈微冰冷麻木的四肢百骸里猛然爆发出来！她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犹豫！
在“清道夫”的枪托带着千钧之力，即将第三次砸落在那摇摇欲坠的车窗上的前一秒——
沈微动了！
她猛地弯腰，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敏捷，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她的左手依旧紧紧护着怀里的沈月，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出，穿过副驾驶座椅的缝隙，一把抓住了那把冰冷沉重的金属！
枪柄入手，冰凉而坚实，带着金属特有的沉重质感。这陌生的触感，此刻却奇异地给她带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力量。
她甚至来不及直起身，来不及做出任何标准的射击姿势。在身体还保持着前倾扑倒的狼狈姿态下，在“清道夫”那张覆盖着黑色面罩、只露出冰冷双眼的脸，透过破碎车窗的缺口，带着一丝残忍的戏谑和即将得手的兴奋，清晰地映入她眼帘的瞬间——
沈微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沉重的枪口，颤抖着，却无比决绝地，对准了那张近在咫尺的、如同死神般的面孔！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湿透的头发流下，滑过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混合着眼角因恐惧和决绝而溢出的温热液体。她的手臂因为巨大的恐惧和枪的重量而剧烈颤抖，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撕裂了雨夜的死寂！
这声音远比“清道夫”那把消音手枪的闷响要狂暴得多！巨大的后坐力狠狠撞在沈微纤细的手腕上，震得她整条手臂瞬间麻木，虎口撕裂般剧痛，手枪几乎脱手飞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枪口喷出的灼热火焰，短暂地照亮了沈微因惊惧和决绝而扭曲的脸庞，也照亮了车窗外那双骤然收缩、写满难以置信的冰冷瞳孔！
“呃啊——！”
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穿透了密集的雨声！
“清道夫”高大的身躯猛地向后踉跄了一大步！他手中砸向车窗的枪托动作戛然而止。面罩之下，靠近右眼眉骨的位置，一个狰狞的血洞瞬间炸开！温热的鲜血混合着雨水，如同小蛇般顺着冰冷的面罩蜿蜒流下，滴落在他黑色的作战服上，迅速被雨水冲淡。
那双原本如同死水般毫无波澜的冰冷眼睛，此刻剧烈地颤抖着，瞳孔因剧痛和极致的震惊而收缩到了针尖大小！他死死地盯着车内那个举着枪、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眼神却燃烧着不顾一切火焰的女人，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她。
剧痛和突如其来的重创让他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捂住血流如注的眉骨伤口，发出压抑而痛苦的粗重喘息。
死寂再次降临，但这一次，带着一种被强行撕开的、血淋淋的震撼。
沈微保持着那个别扭而狼狈的射击姿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她感觉不到手臂的麻木和虎口的剧痛，也感觉不到脸上冰冷的雨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规律地撞击着，咚咚咚的声音盖过了一切。
她打中了？她…她打中了那个恶魔？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却带着强大力量的手，猛地按在了她依旧死死握着枪、指节发白的手上。
沈微浑身一颤，惊惶地转过头。
是陆凛。
他不知道何时，忍着左肩贯穿伤撕裂般的剧痛，艰难地挪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嘴唇因为失血而失去了血色，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无法言喻的震惊、难以置信的狂喜，还有一种近乎灼热的、能将人融化的骄傲和…某种更深沉、更滚烫的东西！
他紧紧握住沈微颤抖的手，那手背上还残留着枪击后的滚烫和震动的余韵。他的目光如炬，穿透沈微眼中的惊惶和未散的恐惧，直直地烙进她的灵魂深处。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砸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做得好…”陆凛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剧痛折磨下的喘息，却无比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滚烫的温度，重重敲在沈微的心上，“沈微…你做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