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陛下做了那件事后,姜末再歇在后偏殿中,不论睡前陛下有没有回来,等她睡醒时,自己总在陛下怀中。
姜末所有的第一次经历都由陛下而生。
从最初的紧张、害怕过后,她渐得了其中的一点趣味。
偶尔…陛下也会让她帮忙。
两人之间始终没有越过最后的底线。
因发生了这些事情,陛下对她愈发温柔、更耐心了,望着她的目光不似从前那样冷漠。
床笫之间,亦会说些令人害羞的话语。
但这些事情仅限发生在晚上。
白天与晚上的陛下判若两人,搞得姜末怪不习惯的。
好在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半个月,她的房间总算能住人了,祈公公甚至还请高僧前来驱邪,一时间庆元殿上下议论纷纷。
若无邪祟,为何驱邪?
这日陛下、卫妃娘娘、祈公公又在书房里商量事情,姜末在外守着。
一个太监见她独自在外,大着胆子靠上来。
问道:“姐姐,听说祈师傅驱邪的地方就是姐姐住的屋子,姐姐一人住着害怕么?”
姜末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知是今日第几个来‘关心’她的人了。
起先她还能心平气和地说没事。
这会儿恶从胆边生,扯了个阴沉的笑脸,幽幽道:“怕,怎么不怕呢。你是不知道,半夜啊门外就有呜呜声,像是谁在哭呢。可能是怨气太……”
“啊——”太监吓得脸色惨白,缩着后退,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我、我想起来还有事没办,就…就不打扰姐姐了……”拔腿就跑。
好似有恶鬼在后面撵着他。
姜末叉腰嗤笑一声。
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快感。
外面动静大了些,也传到了书房里。
卫确好奇,拉开窗子目击全程,回头笑着道:“看不出来我这小徒弟还有这一手啊。”
祈均嘴角抽了下。
得,明日起整个庆元殿估计都要传后偏殿有鬼了。
虽然他最初也有这个打算,才特地请了高僧来,但万万没想到,这小宫女如此上道。
祈均:“无知者无畏罢了。”
卫确脸上还挂着笑,正要接话时,看见萧琚的视线仍望向窗外,眼中似有清浅的笑意。
她愣怔,顺着继续朝外看。
窗外,只有小徒弟的背影。
在这一瞬,她像是察觉了些什么。
是她的错觉、多心了,还是她太过迟钝?
祈均敏锐,立刻发现卫确脸色的变化,再看萧琚的目光落点之处,终究于心不忍,主动岔开话题。
又过了几日。
宫中起了谣言。
祈均从宫女、太监口中听到后,回来学给萧琚听。
无不在说暴君杀孽太重、剑下亡魂怨念太深,盘旋在庆元殿迟迟不肯投胎转世,专门挑在晚上鬼哭狼嚎地吓人,就在后偏殿后面阴魂不散。
姜末吓得脸都白了。
她立马想起了几日前兴起恐吓之言!
苍天!
不会就是她传出去的吧!
姜末急忙看向陛下,“陛下,奴婢那日不是故意的,总有人来问奴婢住着怕不怕,奴婢想着让他们消停些……真的不是故意要散出去冤魂的谣言的!”
就几句的功夫,小宫女急得眼睛都红了。
萧琚语气如常:“知道错了?”
“奴婢知道错了,再不敢乱说话了。奴婢这就去找那太监说,前几日那些话都是吓唬他的——”她一心想要守护陛下,却没想到,自己的言行也给了陛下泼了脏水。
她这个蠢货!
“你现在去说,那太监肯定也会以为是陛下与咱家逼着你去澄清的,之后的就更难说清了。”祈均凉飕飕地插了句。
“师傅……”
小宫女忍着眼泪,满脸愧疚:“奴婢该怎么做才能弥补?”
萧琚:“自己下去领二十手板。”
姜末应下,一步三回头地出去。
却不知在她离开后,祈均啧了声,“陛下还真打算将她蒙在鼓里?”
庆元殿里哪怕有谣言,在没有授意的情况下,谁敢随便往外传半个字?
这些不过都是二人的手段罢了。
萧琚收回视线,继续看手中的折子:“这些事情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祈均故意拖长音调哦~了声,“仅此而已么?”
萧琚翻页的手丝毫不受影响,平静答道:“仅此而已。”
祈均:“小姜末晚上一准儿要难受地躲起来哭了。”
萧琚:“孤名声劣迹斑斑也不是第一日了,为了这种事哭,是她心性不坚。”
祈均好没意思地翻了个白眼。
出门前还嘟囔了声,‘有本事晚上别去哄’。
有此打算萧琚:……
今晚多批写奏折吧。
新年过后,他再一次外扩了上奏的范围,但凡三品以上都能直接上奏,折子可以递到庆元殿案头。
折子多了一倍不止。
还没到晚上,卫确亲自来了趟庆元殿,说要借走姜末几日,她正学的一套剑法刚好收尾,平日习武的时间太短,这次索性请三五日专心巩固。
卫确还笑眯眯问了声‘师兄应该不缺我这一个小徒弟吧?’
直接不给萧琚拒绝的机会。
他无奈笑了声,摆手:“只管带走。”
于是姜末就跟着卫确在关雎宫,关起门认真习武,她是成年习武、基本功不扎实,急于求成先习的剑法,哪怕她自己再刻苦认真,也没法弥补基本功不扎实。
这几日不用当差,每日早早起来扎马步、打拳,之后再练剑法,下午继续如此重复。
每天倒床就睡。
甚至连梦都不再做了。
虽累,但人肉眼看着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因消耗得多,吃的也多,不知不觉竟是比在庆元殿时胖了些。
对此姜末十分满意。
在她埋头苦学、把陛下都抛之脑后时,微光、微阳说宫中又有了新的谣言。
姜末好奇的看去。
微光说道:“说庆元殿书房里侍候的女官,因说错了一句话,就被陛下命人拖下去打的奄奄一息,至今还没见到这位女官回去当差,恐怕又是一条冤魂葬在庆元殿中了。”她迟疑了下,看着眼前一身短衣打扮的姜末,“谣言里的女官,是小姜末吧?”
姜末一脸古怪:………
不是,这些谣言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啊!
前世她只是听谣言之人。
而这一世她接连两次成为谣言之中的人,心境截然不同。
哪怕这些谣言在她听来离谱至极,可显然宫中许多人都还是选择相信谣言,愈发恐惧陛下这位暴君。
“你们三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卫确练完、收势。
一脸好奇地看着三个姑娘。
最后还是姜末开口,说了近期宫中盛传的谣言,最后内疚地解释道:“那一句话本来是奴婢吓唬人说的,没想到竟会传出去变成这样的谣言。这回也是,奴婢说错了话陛下罚了,后面恰好来师傅这儿闭门习武,结果……谣言传得愈发夸张,有头有尾的,信以为真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几日姜末一心扑在习武上,告诉自己要珍惜这次机会,所以不去想外面这些事情。
可等到她听说后,发现天都要塌了!
谣言非但没有散,甚至又给陛下加了一条人命!
而这一切,都源于她恶作剧的一句话。
这会儿姜末耷拉着肩膀,灰头土脸,毫无刚才习武时的神采奕奕。
又丧又可怜兮兮。
眼睛红红的。
看着还怪……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欺负两下。
“那你可真是闯大祸了!”
姜末猛地抬头,一脸‘果真如此’的绝望表情,眼泪刷的一下冲出眼眶,呜咽着道:“师傅,奴婢知道自己闯祸了,该怎么办才好啊……奴婢不想给陛下添麻烦……”
哭得真情实感。
一时让恶作剧的卫妃娘娘不知该如何收局。
卫确轻咳了声,“庆元殿扎的跟铁桶似的,里面重要的消息何从往外泄露过只字片语?这些外传出去的谣言,若无上面的人授意,哪个奴才感如此诋毁陛下?”
姜末怔住:???
哭声停下。
眼泪还挂在眼睫毛上,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几乎无瑕的单纯。
随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次的谣言是陛下、祁公公授意后,才会传得这么沸沸扬扬?
可陛下他们又为了什么?
为帝王者,不更应要爱惜自己的名声么?
为什么陛下总是背道而行?
姜末有太多的问题,眼神从惊愕到惊吓、惊喜、迷茫过渡着。
卫确笑了声,揉了下她的发顶,“今晚是你闭关习武的最后一日,明儿就要回庆元殿了。快去洗漱,今晚陪着师傅睡,咱们一起喝两杯说说话。”
姜末应下。
姜末揣着不解,想留到晚上问卫妃娘娘。
娘娘与陛下一起长大,应当知道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还没等姜末问出口,就被卫确敬来的一杯杯酒喝晕了。
她酒量本就不好。
醉了后哪里还记得要问什么谣言,只抱着酒盅,望着人眼眸水亮亮的。
像是只乖巧的动物。
等着人去抚摸、触碰她一般。
卫确看她真的醉了,开口问她:“小姜末,你真的喜欢司刹吗?”
姜末用力点头。
“是啊!”她挤出灿烂的笑脸,“司刹师傅很好很好!”
卫确的语气也温柔着,继续问喝醉的小徒弟,“那陛下呢?小姜末,你也喜欢陛下么?”
喝醉的姜末迟疑了下,眼中浮着朦胧之色,她缓缓摇头,语气轻柔着说道,“不行啊,陛下,是娘娘的。”
说着,猝不及防地从她眼中落下一滴眼泪。
即便如此,她仍在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