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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远古人皇纪 > 第278章 水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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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根眉心的污秽黑痕在暮色中如同深渊之眼,无声地吞噬着祭坛下最后一点天光。“圣鼎”残余的甜腥死寂弥漫不去,暮祭的恐惧尚未从骨髓中剥离,一场更原始、更致命的危机已悄然扼住了沟壑的咽喉——水。

“咸…苦…毒…”少年石盆趴在沟壑下游的溪边,用破损的陶罐舀起浑浊的溪水。水面漂浮着油腻的泡沫和可疑的白色粉末。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终究没敢喝下。昨日同来取水的伙伴,此刻正躺在窝棚里,浑身抽搐,口鼻流着黑血。下游的毒盐溪水,早已是死亡的代名词。

“蒸坊…水缺!”一个负责烧火的奴隶跌跌撞撞跑来,对着监工战士哭喊,“存水…尽矣!无新水…火将熄!粟将生!”

战士烦躁地一脚踹开他:“滚!自寻水去!”目光却不由自主瞟向蒸坊方向。蒸坊的蒸汽是维系劳役和战斗意志的生命线,若因缺水停摆,后果不堪设想。

与此同时,砖窑的鼓风奴隶动作明显迟缓下来,嘴唇干裂起皮,每一次踩踏都耗费着最后的力气。窑火因风弱而摇曳,温度下降,新一窑砖坯面临报废风险。纺轮行会的妇人喉咙干得发不出声,纺轮转动愈发滞涩。连祭坛上的草叶,接过石根递来的、盛着相对“洁净”存水(上游深处死水洼,仅少量供应核心)的陶碗时,指尖也感到了那份令人心悸的稀薄。

干旱!并非无雨,而是穴熊部落彻底截断了上游所有清洁水源!仅余的毒盐溪水,是饮鸩止渴的陷阱!缺水带来的恐慌,比“权钱”的绞索和“圣鼎”的威压更快地瓦解着沟壑的根基。喉咙的灼烧感,胃囊的干瘪感,比任何信仰都更直接地宣告着末日的临近。

祭坛上,草叶的目光掠过蒸坊濒临熄灭的灶火、砖窑摇曳的炉焰、纺轮行会妇人干裂的嘴唇。秦霄意识碎片中关于“水资源”、“水利工程”、“管道运输”、“水权分配”、“水污染控制”、“战略资源”的冰冷图谱骤然亮起,如同指向生存之源的冰冷坐标。依赖溪流?受制于人!分散取水?效率低下!污染致命!必须将水的控制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建立一套独立、可控、高效的输水系统!而陶管……那曾用于砖窑鼓风、铸币厂烟道的筒状物……其密封、抗压、可连接的特性……将成为沟壑的新血脉!

她的视线,如同锁定生命线的探针,牢牢钉在“模局”石台旁堆放的、用于制作鼓风陶管的泥坯和几根烧制好的样品上。管……中空……连接……传输……控制的通道……完美的水利元件!

“水利法。”草叶的声音干涩嘶哑,却像一道撕裂旱魃的惊雷,瞬间点燃了沟壑内无数绝望的眼睛。她指向沟壑深处、靠近最初发现“太阳之泪”矿脉的山坳后方——那里有一片被岩石遮蔽、相对隐蔽、曾渗出少量泉水的湿冷石壁。“此地!掘源!制管!铺渠!引…神泉!立‘水法’!即刻!”

命令下达,沟壑内死寂中爆发出病态的渴望!“神泉”?有水?无数干渴的喉咙发出嗬嗬的吞咽声,麻木的眼神燃起狂热的绿光!连监工战士都舔着嘴唇,藤条挥舞得更加急切!

“入‘水工’者…”草叶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生命的诱惑,“…近水…可饮…功成…赐‘水牌’…永享…净水…福泽…亲族!”

“近水…可饮…水牌…净水…福泽…” 这些词语在干渴的地狱中如同甘霖!尤其是在“税赋”和“祭祀”双重压榨下濒临崩溃的奴隶,这几乎是唯一能触摸到的生存希望!人群疯狂涌向那片湿冷的石壁,如同扑向海市蜃楼的沙漠旅人。

**水源的争夺:血染的泉眼**

* **掘源的炼狱(人命的钻头):** 湿冷石壁的渗水极其微弱,仅能勉强湿润苔藓。草叶的目标是挖穿岩壁,找到深层水源或扩大泉脉。

* **工具:** 只有燧石镐、青铜钎(极其珍贵,仅数把)、木棍和血肉之躯。

* **方法:** 奴隶被分成三班,昼夜不息地轮番冲击岩壁!监工战士手持藤条和青铜短矛督战。

* **代价:**

* 燧石镐在坚硬的岩石上崩裂飞溅,碎片划伤甚至刺瞎奴隶的眼睛。

* 青铜钎在反复锤击下弯曲断裂,负责持钎的奴隶虎口震裂,手臂脱臼。

* 岩壁在持续的冲击下,终于凿开一个仅容一人爬入的狭窄孔洞。内里黑暗潮湿,寒气逼人。

* 一个奴隶被驱赶着爬入孔洞探查,被突然塌落的石块砸断了腿,惨叫着卡在洞口。监工战士怕堵塞通道,直接用长矛将其刺死,尸体拖出,丢入“燃料备用区”。

* 另一个奴隶在洞内深处发现了一小股浑浊但相对“洁净”的地下水渗出!狂喜的呼喊还未传出洞口,一股有毒的沼气(矿物分解产生)涌出!奴隶瞬间窒息,尸体在黑暗中腐烂发臭,污染了水源。

* **成果:** 付出了十几条生命的代价,终于凿开一个稍大的孔洞,一股手指粗细、浑浊带泥沙的细流缓缓渗出,流入下方临时挖掘的蓄水浅坑。坑底沉淀着碎石、骨渣和奴隶的血污。

* **“神泉”的圣化(权力的源泉):** 草叶亲自来到泉眼前。她命人用青铜钎在泉眼上方的岩壁上,刻下巨大的“法轮”符号,覆盖了所有天然的岩石纹理。

“此泉…乃法轮…垂怜…恩赐…神水!非吾主…不可得!”草叶的声音充满仪式感,将自然的水源强行纳入宗教体系。她将第一捧浑浊的泉水,盛入特制的陶碗,供奉在刻着“法轮”的岩壁下。

* **“水卫”的诞生(泉眼的鬣狗):** 草叶调拨最精锐的“圣武士”,组成“水卫队”,日夜把守泉眼孔洞及蓄水浅坑。任何未经许可靠近者,格杀勿论!水卫队长由石根亲信、悍勇冷酷的战士“石磐”担任,他腰间悬挂着特制的、刻有水滴图案的青铜令牌,象征着对生命之源的绝对控制权。

**陶管的血路:铺设的祭坛**

水源勉强找到,如何将这点珍贵的“神水”输送到沟壑核心区域?陶管成为唯一的希望。

* **制管的酷刑(尺寸的绞索):** “模局”石台成为新的地狱。草叶对陶管的尺寸、厚度、内壁光滑度要求达到变态的精确!

* **泥坯:** 泥浆需用新发现的“神泉”水(极其浪费)混合最细腻的黏土,反复捶打过滤,加入碾磨的骨粉增加强度。奴隶双手在泥水中浸泡溃烂。

* **制模:** 制作陶管模具(中空圆柱)比砖模钱范更难!奴隶石痕(断指未愈)被逼着用青铜针在泥坯上雕刻校准线。误差超过“发丝之隙”?废模!制模者鞭十!一个奴隶因疲惫手抖,导致模具内壁稍有不平,被监工战士当场砍掉一根手指“谢罪”!

* **烧制:** 特制的小窑温度要求极高且均匀,稍有不慎即变形开裂。负责烧制的奴隶日夜守在窑口,高温炙烤下脱水昏厥者甚众。一窑陶管因温度骤降而集体开裂报废,监工战士将负责的奴隶捆在窑口旁活活烤死!尸体焦臭弥漫数日。

* **铺管的血途(人命的枕木):** 从泉眼到沟壑核心的输水线路,需要挖掘深沟、平整路基、铺设陶管。每一步都浸透鲜血。

* **线路勘定:** 草叶根据秦霄碎片模糊的“等高线”、“重力流”概念,强行规划了一条最短但最危险的路线——需经过一段暴露在穴熊人弓箭射程内的陡坡!

* **挖沟:** 奴隶们在穴熊人冷箭的阴影下挖掘深沟。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人中箭倒下,惨叫着滚落沟底。尸体被直接掩埋在沟底作为垫基,节省运尸劳力。监工战士躲在掩体后,藤条抽打着动作稍缓的奴隶:“快挖!沟成…有水喝!”

* **铺设:** 烧制合格的陶管被小心翼翼(对比其消耗的人命显得无比讽刺)运至沟边。奴隶需跳入深沟,在泥泞和尸体上铺设陶管,用混着人血的湿泥糊抹接口。一个奴隶在对接陶管时失手,沉重的陶管滚落,砸断了他的小腿!惨叫声中,他被粗暴地拖出深沟,丢在路边等死。断裂的陶管被弃用,新的陶管继续铺设。

* **“活管祭”:** 铺设到最危险、坡度最陡的暴露地段时,穴熊人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奴隶伤亡惨重,铺设几乎停滞。草叶亲临现场,眼神冰冷。她下令将当日“祭窑”名单上的三名欠税者押来,剥去衣物,全身涂抹湿泥。

“神渠…需灵固!以尔等…血肉…填沟…定管!”草叶的声音如同判词。

在穴熊人箭矢的呼啸和沟壑内奴隶惊恐的注视下,三名被泥浆包裹的“人牲”被活生生推入深沟,按倒在刚铺设好的陶管接口处!接着,沉重的陶管被抬起,狠狠压在他们蜷缩的身体上!湿泥迅速糊上,将他们与陶管死死封在一起!

“呃啊——!” 凄厉的惨叫被泥土和陶管闷住!身体在重压下扭曲变形!鲜血从泥缝中渗出!

监工战士咆哮着,驱使其他奴隶迅速将后续陶管压上,用更多的湿泥封死!三个活人,就这样成为了输水管道的一段“活体密封件”和“路基加固桩”!穴熊人被这残酷的“祭祀”震慑,箭雨竟有片刻的稀疏!铺设得以在血腥中强行推进。

**水法的獠牙:分配的枷锁**

当最后一段陶管在更多“活管祭”的牺牲下接入沟壑核心的蓄水池(一个巨大的、带盖的粗陶瓮)时,浑浊的“神泉”水终于沿着这条浸透鲜血的管道,缓缓流入瓮中。水声滴答,在死寂的沟壑内如同天籁,也如同丧钟。

草叶立于蓄水池旁,石根侍立一侧,眉心的黑痕在池水反光下更加幽深。她颁布了沟壑第一部《陶管水利法》,条文刻在蓄水池瓮壁上,冰冷如铁:

* **水源神圣:** 泉眼、管道、蓄水池皆为“法轮”圣物,受“水卫”守护。凡破坏、私取、污染者,焚身饲鼎!亲族连坐!

* **水权唯一:** 汲水、用水之权,皆由“水司”(草叶兼任)授予,凭“水牌”行使。无牌用水,视为盗水,重罚!

* **“水牌”分级:** 按“贡献”与“地位”颁发不同等级水牌:

* **金水牌(石根、草叶):** 不限量,随时可取“净水”(经简单沉淀)。

* **银水牌(核心战士、重臣):** 日限一陶罐“净水”。

* **铜水牌(普通战士、劳力):** 日限半陶罐“浑水”(未沉淀)。

* **木水牌(纺轮会员、老弱):** 日限一陶碗“浑水”。

* **无牌者:** 无权用水!违者重罚!

* **水税:** 凡持牌取水者,需缴纳“水税”——按取水量折算“权钱”!金水牌免税,银牌取一罐税一钱,铜牌取半罐税半钱,木牌取一碗税十分之一钱!无钱缴税?欠水税!利滚利!逾期不缴…夺牌…罚为“清管奴”(最危险)!

* **“清管”酷刑:** 陶管内壁会沉积泥沙污物,需定期清理。此役由“清管奴”(欠水税或重罪者)承担。

* 工具:特制长柄鬃刷(猪毛混青铜丝)、皮囊(装水,极其有限)。

* 方法:清管奴需钻入狭窄黑暗的陶管,用鬃刷刮擦内壁,再用皮囊中少量的水冲洗。管内空气污浊,充满尸臭(来自“活管祭”腐烂)和沼气味。

* 惩罚:清管不力?延长清管时间!损坏陶管?焚身饲鼎!一个清管奴在管道深处窒息,尸体堵塞管道,导致下游断水。其全家被罚为新的“清管奴”,直至全部死亡!

**活水的诅咒:**

蓄水池旁,石算等税吏摇身一变,兼任“水吏”,设立了“水牌发放处”和“征税点”。沟壑内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眼神绝望而贪婪地盯着那缓缓滴水的陶管出口。

* **水牌的价码:** 获取最低级的木水牌,需缴纳三枚“权钱”的“工本费”!无钱?可赊!利息惊人!一个老奴隶为生病的孙子求一块木水牌,掏空了全家积蓄(包括妻子纺线所得)才勉强凑够三枚权钱,换来的只是每日一碗浑浊的泥水。

* **取水的煎熬:** 持铜水牌的硬骨,带着陶罐排队。水流细如丝线,等待漫长。轮到他时,水吏石算慢悠悠地量出半罐浑浊的水,水面漂浮着细微的泥沙和可疑的絮状物。

“半罐…浑水…税…半钱!”石算敲着桌子。

硬骨忍着干渴的灼烧,交出半枚切割的权钱(边缘割手)。他仰头灌下浑浊的水,泥沙硌牙,一股土腥和隐约的腐味直冲喉咙。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只为喉咙里那片刻的湿润。

* **清管奴的末日:** 一队新的清管奴被驱赶着,爬进一段刚发生过堵塞的陶管。皮囊里的水只够湿润鬃刷。管内弥漫着浓烈的尸臭(前一个清管奴的尸体虽被拖出,但腐烂的液体已渗入管壁)。一个奴隶忍受不住,呕吐起来,秽物污染了管壁。

“污管!重罪!”洞外的监工战士怒吼。

奴隶被强行拖出,在蓄水池旁被当众鞭笞至死!尸体投入蓄水池旁的“污水坑”(用于沉淀泥沙,实则成了抛尸坑)。浑浊的池水表面,漂浮起新的油污。

* **石根的“洗礼”:** 石根缓步走到蓄水池边。水卫队长石磐亲自用金瓢舀起一瓢相对沉淀过的“净水”,跪地奉上。石根没有喝。他伸出手指,探入冰冷的池水中。指尖传来滑腻的触感——那是漂浮的油污和沉淀的泥沙。

他捻了捻指尖的滑腻,然后,将沾着污水的指尖,缓缓伸向蓄水池瓮壁——那里,刻着冰冷的《陶管水利法》条文。

他没有在条文上涂抹,而是将指尖的湿痕,用力地、涂抹在条文旁边一处空白的地方。浑浊的水痕在粗糙的陶壁上晕开,留下一个模糊的、粘腻的印记。

接着,石根解下腰间那个刻有水滴图案的青铜水卫令牌。令牌边缘锋利。他用令牌的尖角,蘸了蘸蓄水池里漂浮着油污的浑水。

然后,他举起令牌,用那蘸着污水的尖角,在刚才涂抹的水痕中央,狠狠地、刻划起来!

锋利的青铜边缘刮擦着陶壁,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带起细碎的陶屑。浑浊的污水渗入刻痕,形成一道暗黄发黑的线条。石根刻的不是文字,也不是符号,而是一条极其简单、却充满无尽绝望的线——一条**不断向下滴落**的、扭曲的垂直线!

这条线,从石根涂抹的水痕顶端开始,歪歪扭扭、断断续续地向下延伸,如同不断坠落的水滴轨迹,最终消失在蓄水池瓮壁的根部阴影里。

石根停下刻划,将令牌丢回给跪地的石磐。他低头看着自己刻下的那条污浊的、滴落的水痕线,又抬头看了看蓄水池那缓慢渗水的陶管出口,以及池边排着长队、眼神空洞的取水者。

“水利…法…”石根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地底暗河的呜咽,带着一种掌控生命本源的冰冷满足,“…非引水…非解渴…乃…悬命…之丝…垂落…之刃…”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眉心的那道污秽黑痕,声音如同水滴落入无底深渊,“…握此水…即握…喉舌…控此滴…即控…生死…众生…仰此…污滴…如仰…甘霖…至死…方知…此水…即…穿喉…之…毒…蚀骨…之…刃。”

那条不断向下滴落的污浊水痕线,在蓄水池瓮壁上缓缓干涸、凝固,如同一道永恒的、象征着生命在权力掌控下不断坠落的诅咒。滴答的水声,不再是生命的希望,而是倒计时的丧音。而石根眉心的黑痕,在蓄水池水的反光中,仿佛也流动起来,如同一条永不干涸的、吞噬一切光明的污浊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