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准备一匹快马!谁也不准跟过来,等出了城我自然会把人放了!”
刘阳恶狠狠道!
景帝神情冷酷地像在看一个死人,许久道了声:
“备马!”
“陛下……”其他人还想劝谏两句,却被景帝拦住:
“备马就是。”
钟宁想,如果不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掌权者应该会毫不犹豫地让人放箭把这两个都解决了。
但因为是在众官员面前,皇上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是那般冷酷无情之人,起码对于忠心耿耿的臣子,在关键时候,他这个当皇上的会重视他们的性命,不叫他们心凉。
当然,也可能是她恶意揣度了。
上好的汗血宝马备下,刘阳挟持着侍卫上马,为了保证自身安全,他一手拽着缰绳,一手将匕首架在人质的脖子。
锋利的匕首只需微微用力就能割断侍卫的喉管。
如果有人敢放暗箭,那他就和人质同归于尽。
这一刻,刘阳心里说不后悔是假的。
这个女人真是和她爹一样废物!
没错他就是当年姚瑶堂兄的孩子,按理说他应该喊这个蠢女人一声堂姑。
但因着二人年纪差的不多,他从来也没有这样称呼过。
他爹当年科举舞弊未成反而丢了性命,这段仇怨他一直深埋在心。
后来他靠着父亲曾经旧友帮忙改名换姓,重新生活,后又找到了流落烟花柳巷之地的姚瑶,见她样貌出众,性格招男人喜欢,便蛊惑她去找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借机复仇。
姚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找了常霸这个没脑子的。
自己则是靠着个人本事一路顺风顺水取了武状元。
这次的事情也是自己谋划的,为了表现自己也冒着生命危险参与其中,他特意说自己去引开可能会给这次刺杀造成威胁的钟宁。
一切本来尽在掌握,甚至姚瑶要是在刺杀过程中死了对自己来说也是好事,谁知好好的计划不仅失败了不说,还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真是个蠢女人,除了那张脸,一点用也没有!
钟宁看着刘阳骑上马,神思有些恍惚的样子,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一会儿该你大显神通的时候。”
她茫然转头,就看见周文杬站在她的身后,对她眨了眨眼睛。
【什么神通?指着我追上他?我又不会飞?】
季尘睨了周文杬一眼,后者后退一步,笑道:
“别生气,我没有其他意思。”
刘阳一边想着,一边挥起缰绳,马儿立刻跑了起来,只是跑姿似乎有些奇怪。
钟宁立马反应过来周文杬的意思。
忽然马儿猛地一抬前蹄,痛苦地嘶叫两声,刘阳下意识地抓紧缰绳,夹紧双腿,神情紧张。
怎么回……
他突然意识到有人对这匹马动了手脚,他怒火中烧,握着匕首的手刚要用力,身后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支箭就这样穿过他的胸膛……
目光落在明晃晃的天空上时,刘阳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其实他对他爹感情并没有那么深,他爹因为科举失意一直萎靡不振,对他们这些孩子也不在乎,那时候天天照顾自己的是任劳任怨但又非常乐观美丽的娘亲。
后来爹出了事,娘一个人养活不起他们几个孩子,便想要改嫁。
那时自己受人挑唆,一心想着娘亲改嫁了自己就会被弃如敝屣,对娘说了很多伤人的话,说她下贱,不知廉耻,不守三从四德,该死的是她不是爹……
娘在他人的议论和自己的指责中最终放弃了改嫁,可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承担起那么沉重的生活压力。
那段时间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磨灭了她,将她的生气一点点抽走,终于有一天,她在井边打水时一个恍惚掉了下去……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没有珍惜娘亲?
为什么放着眼前好好的日子不过?
其他人都说自己像爹,现在看来真的很像,都是那么自私自利,从来也只顾着自己开不开心,幸不幸福。
娘,对不起,现在我来向您赎罪了。
钟宁放下手里的弓箭,开弓的时候她从不后悔。
看着滚在地上捡回一条命的侍卫,她也由衷地庆幸。
这次围猎,到最后也没有决出个第一第二来,反而笼罩了一层抹不开的阴云。
钟志成被抬回家休养。
幕后黑手命陨当场。
姚瑶和常霸也被判了死刑,听说后面是常霸嫌弃多年的夫人去为二人收的尸,还把二人埋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怎么想,大抵无悲无喜,不过就这样罢了。
这次刺杀若说有谁久久不能释怀,那便是景帝。
他突然意识到即便是帝王,手中握着无数人的性命,他自己也可能随时面临意外。
到了这个关头,他终于不得不直面那个自己一直逃避的问题——立储。
————
“陛下,你有什么心事不妨和臣妾说一说。”皇后给景帝递上一盏安神汤。
景帝喝了一口,神情舒展了些:
“这是你亲手做的吧?”
皇后垂下眉眼,柔顺温和:
“陛下还记得。”
“嗯,当年在府里你就经常给我做这个酸枣仁茯苓安眠汤。如今一晃,也已经过去三十年了。”
景帝看了眼窗外,不知何时开始飘雪,满眼的白,满世界的白。
他又看了眼面前人,尽管精心掩藏,还是能看到黑发里藏着的白发,丝丝缕缕。
他们早已不再年轻。
“朕确实有件事情想找皇后你商量。”景帝放下汤盏。
皇后听他语气沉重,下意识望过去,只见他眼底的哀伤与压抑,倒是难得的也跟着有些伤感起来。
只是到底是何事呢?
“你觉得朕那三个儿子里谁可以被立为储君?”
这几年,景帝也观察过其他儿子,只是要么不成器,要么根本没有那个心,他既感到安心,又恨铁不成钢。
皇后抱着汤婆子的手抖了一下。
她勉力一笑:
“这种国家大事臣妾不好妄议,想来陛下心里应该有了决断,就按陛下的想法去做便是。
臣妾以为陛下不会选错的。”
“无妨,你说一说你的意见,朕相信你。”景帝却仍是追问。
皇后心想,你当然会信我。
毕竟我连个孩子都没有……
谁当上太子对我又有什么影响呢?未来我都是太后。
可你又怎知,我没有自己的私心呢?
皇后闭上眼睛,还是想起了那三个年轻孩子来。
大皇子不必说,因着贵妃的缘故,就算以后让自己当了太后,也不会有多少尊重,甚至还会出现两个太后。
若只是生母皇太后和嫡母皇太后的区别倒也罢了,按他的个性只怕会把贵妃尊为圣母皇太后,到时候硬是压自己一截。
皇后已经能想到贵妃耀武扬威的嘴脸。
三皇子,那是个好孩子,乖巧懂事,孝顺懂规矩。
其实在几个皇子里她最欣赏他。
只是……
皇后比谁都清楚,皇帝不喜欢他,又或者说不是不喜,而是无法接受。
皇室血脉单薄是大忌。
虽说三皇子妃如今怀了孩子,可一个女人的生育能力又如何与后宫的三宫六院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