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商路劫案
迷雾森林的晨雾总带着三分诡谲。
当第一缕天光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冠,驿站外的青石路上已结了层薄薄的白霜。守驿站的老卒刚将铜铃系在门楣上,就听见林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是天枢城往南岳城送灵茶的马车,按日程,本该在昨日黄昏抵达。
“赶车的老张是个靠谱的,怎会迟了这许久?”老卒搓着冻得发僵的手,往路边挪了挪。雾气中,两匹神骏的雪蹄马踉跄着冲出林线,马背上的鞍鞯歪歪斜斜,缰绳拖在地上,马鼻里喷出的白气中带着浓重的惊惶。更让人心沉的是,本该跟在马后的车厢竟不见踪影。
老卒心头一紧,刚要呼喊,就见马车夫老张从一棵古树后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他头上的毡帽没了,半边脸颊肿得老高,棉袍被划开数道口子,露出的皮肤上渗着血珠。“劫……劫了!”老张嗓子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着森林深处,“就在前面那片雾最浓的地方,他们抢了灵茶,还杀了护卫……”
话音未落,老张腿一软,直挺挺地栽倒在雪地上。
半个时辰后,驿站外已围了不少人。烈风翻身下马时,靴底踏碎了薄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着柄泛着寒光的长刀,眉眼间自带一股肃杀之气。“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靠近。”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身后的护卫立刻散开,在林间拉出一道无形的屏障。
烈风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老张脸颊的伤口。那伤口边缘泛着淡淡的青黑色,不似寻常刀剑所伤。“带他去驿站疗伤,找个医师看看这伤口。”他起身时,目光扫过地上的车辙——两道深深的辙痕在距驿站不足百丈的地方突然变乱,旁边还有几枚凌乱的马蹄印,看尺寸,绝非拉货的雪蹄马所有。
“大人,这边有血迹。”一名护卫低声喊道。
烈风走过去,只见腐叶堆里渗着几滴暗红的血珠。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瓶,小心翼翼地用银簪挑起一点血迹,滴入瓶中特制的清露里。原本澄澈的液体瞬间泛起墨色的涟漪,还隐隐透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魔气。”烈风眉头紧锁,“看来不是普通的山匪。”
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烈风身后,衣袂扫过地面的落叶,连半点声响都没有。“查得如何?”烈风头也没回,他认得这气息——是影部的影逸。
影逸手中握着一面巴掌大的水镜,镜面泛着蒙蒙水光。“老张醒了,我刚从他意识里提取了些碎片。”他指尖在镜面上轻轻一点,水光涌动间,浮现出几幅模糊的画面:浓得化不开的雾气里,几道高大的身影突然从树后闪出,他们脸上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面具上雕刻着扭曲的鬼面,遮住了整个脸庞,只露出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袖口——黑色的绸缎上绣着白骨交错的纹路,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青铜面具,骨纹袖口……”烈风的声音冷了几分,“是深渊的人?”
“不止。”影逸放大了画面,镜中浮现出那些人出手时的姿态——他们的指尖泛着黑气,一掌拍在护卫胸口,护卫身上的灵力护罩竟像薄冰般碎裂开来。“他们专挑灵力精纯的护卫下手,而且出手狠辣,招招毙命。老张能活下来,大概是因为他只是个凡人车夫,对他们没用。”
水镜里的画面突然晃动起来,似乎是老张当时极度恐惧所致。“他们抢了灵茶就往西边去了,动作快得像风,还会……还会隐身!”老张的嘶吼声透过水镜传出来,带着撕心裂肺的恐惧,“我明明看着他们往那边跑,转个眼就不见了,只听见马蹄声越来越远……”
影逸收起水镜,面色凝重:“是骨血卫。深渊里最擅长劫掠的一支队伍,据说他们的血脉里混了魔兽的骨血,不仅力大无穷,还能隐匿气息。”他顿了顿,补充道,“他们只抢能增强灵力的东西——灵草、丹药、法器,甚至修炼心法。”
烈风抬头望向迷雾森林深处。这片森林是连接南北两域的必经之路,林中瘴气弥漫,毒虫遍布,本就危险重重,如今又有骨血卫出没,商路怕是要断了。“灵茶是天枢城的贡品,南岳城等着用它招待西域来的使者,耽误不得。”他沉声道,“影逸,你带一队人往西边追,留意有没有魔气残留。”
“是。”影逸应声,身影一晃便没入林中,仿佛与雾气融为了一体。
烈风转身往驿站走,刚到门口,就见洛尘正站在一张铺开的地图前。洛尘穿着件月白长衫,手里拿着支狼毫笔,神情专注地在地图上圈点着。他是负责商路调度的谋士,心思缜密,对迷雾森林的地形了如指掌。
“你来了。”洛尘抬眸,眼底带着一丝忧虑,“刚收到消息,除了灵茶,昨天还有三队商队在不同路段遇袭,丢的都是上品灵草和丹药。”他用笔尖点了点地图上的几个红点,“你看,这些遇袭的地点都在商路的拐角处,要么是瘴气最浓的地方,要么是地形复杂的峡谷,都是我们巡查的薄弱点。”
烈风俯身细看。地图上用墨线勾勒出的商路像一条蜿蜒的长蛇,而那些红点恰好在蛇身最柔软的地方。“他们很清楚我们的巡查路线。”他指尖落在其中一个红点上,“这里是黑风口,两侧是悬崖,只有中间一条窄路,最适合设伏。”
“不止。”洛尘用笔将几个红点连起来,“你看这连线,像不像一张网?他们在逐步收缩范围,目标应该是三天后从南岳城出发的那支丹药师队伍——据说队伍里有位炼虚期的医师,带着刚出炉的百转还魂丹。”
烈风眼神一凛。百转还魂丹是疗伤圣药,一枚就能让重伤修士瞬间恢复大半灵力,若是落到骨血卫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必须保住那支队伍。”他沉声道,“调整巡查路线,把精锐都调去守护灵植和丹药运输队,尤其是黑风口、落霞谷这些地方,加派人手,昼夜巡逻。”
洛尘点头,提笔在地图上重新标注:“我会让驿站给所有商队发消息,让他们绕开这些危险路段,尽量结伴而行。另外,我已经让人去请林小婉姑娘了,她或许有办法应对骨血卫的魔气。”
提到林小婉,烈风紧绷的眉头稍稍舒展。林小婉是百草谷的传人,精通各种灵草的用法,尤其擅长破解邪祟之气。当年他在魔域受伤,就是林小婉用一株千年雪莲配上数十种辅药,才驱散了他体内的魔气。
果然,不到半日,林小婉就带着药童出现在驿站。她穿着件淡绿色的衣裙,腰间系着个绣着药草图案的锦囊,怀里抱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些晶莹剔透的种子,细看之下,那些种子竟在微微发光。
“这是破妄草的种子。”林小婉将竹篮递给烈风,声音清脆如铃,“骨血卫擅长用魔气制造幻境,让人分不清方向,甚至自相残杀。这破妄草天生克制魔气,遇到幻境时,只要碾碎种子,它散出的清气能暂时驱散魔气,让人保持清醒。”
她拿起一粒种子,放在掌心:“这种子需得用灵力温养三日才能生效,我已经提前处理过了,让商队的人贴身带着,遇到危险就捏碎它。”她又从锦囊里取出几包药粉,“这是止血散,里面加了驱邪草,能治被魔气所伤的伤口,刚才听说老张受伤了,让他敷上试试。”
烈风接过种子和药粉,心中一暖:“多谢。”
林小婉摇摇头,目光望向迷雾森林的方向:“骨血卫的魔气霸道,破妄草只能解一时之困,若想彻底对付他们,还得找到破解他们隐身术的法子。”
话音刚落,驿站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环佩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绿裙的女子正缓步走进来,她身后跟着十余名妖族护卫,个个身形矫健,眼神锐利如鹰。女子腰间系着个香囊,里面装着凝露草,香气清冽,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青黛姑娘?”烈风有些意外。青黛是迷雾森林里的妖族首领,向来不插手人族事务,今日怎么会突然带着护卫出现?
青黛微微一笑,声音带着草木的清新:“骨血卫不仅抢人族的东西,前几日还偷了我们妖族的月华草。这笔账,我们得亲自算。”她指了指腰间的香囊,“凝露草的香气能让隐匿气息的法术失效,骨血卫的隐身术在我们面前,就像没穿衣服的孩子一样可笑。”
原来如此。烈风心中豁然开朗。有了林小婉的破妄草,青黛的凝露草,再加上调整后的巡查路线,对付骨血卫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既然如此,我们就联手吧。”烈风朗声道,“洛尘,你安排一下,让妖族护卫和我们的人交替巡逻,每支商队都配上破妄草和凝露草香囊。”
洛尘立刻应道:“我这就去办。另外,影逸那边传来消息,他追踪骨血卫的踪迹到了黑风口,发现那里有新鲜的魔气残留,他们可能在那里设了埋伏。”
“好。”烈风握紧了腰间的长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我们就去黑风口,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三日后,黑风口。
雾气比往日更浓,能见度不足十丈。两侧的悬崖上覆盖着墨绿色的藤蔓,风从峡谷中穿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哭泣。
一支商队正缓缓穿过峡谷。为首的是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车帘紧闭,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沉闷的声响。马车前后各有十名护卫,他们腰间都系着凝露草香囊,怀里揣着破妄草种子,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突然,一阵极轻微的破空声传来。护卫队长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修士,立刻低喝一声:“戒备!”
话音未落,浓雾中突然窜出几道黑影。他们戴着青铜面具,袖口的骨纹在雾气中闪着幽光,正是骨血卫!为首的骨血卫身形高大,手中握着柄骨刃,刃口泛着黑气,直扑青布马车。
“保护马车!”护卫队长挥剑迎上,剑光与骨刃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其他护卫也纷纷拔刀,与骨血卫缠斗起来。
然而,骨血卫的实力远超寻常匪寇。他们动作迅捷,力大无穷,骨刃上的魔气更是能腐蚀灵力,几名护卫不慎被骨刃划伤,伤口瞬间变黑,灵力运转也变得滞涩起来。
“用破妄草!”护卫队长大喊。
护卫们立刻捏碎怀里的种子,一股清冽的香气弥漫开来,浓雾仿佛被驱散了几分,骨血卫身上的魔气也淡了些许。“他们的隐身术失效了!”一名护卫惊喜地喊道——原本忽隐忽现的骨血卫,此刻在凝露草的香气中无所遁形。
就在这时,悬崖上突然传来一声长啸。烈风带着人马从左侧悬崖跃下,青黛则率领妖族护卫从右侧包抄过来,两面夹击,将骨血卫困在了峡谷中央。
“是你!”为首的骨血卫认出了烈风,声音嘶哑如兽吼,“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定要取你性命!”
烈风冷笑一声,长刀出鞘,刀光如练:“上次在魔域,你断了我一根肋骨,今日我便斩你一条手臂,算是还礼!”
刀光与骨刃再次碰撞,这一次,烈风的灵力中融入了破妄草的清气,竟能抵挡魔气的腐蚀。骨血卫显然没想到会有此变故,一时之间竟被逼得连连后退。
青黛站在一旁,指尖凝聚起草木之力,数根藤蔓从地上窜出,缠住了两名骨血卫的脚踝。“你们这些躲在暗处的老鼠,也敢来迷雾森林撒野?”她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妖族护卫们如虎添翼,他们本就熟悉森林地形,加上凝露草克制隐身术,很快就将剩下的骨血卫围了起来。骨血卫见势不妙,想要故技重施,隐身逃跑,却被凝露草的香气牢牢锁定,无论怎么变幻身形,都甩不掉追兵。
激战半个时辰后,最后一名骨血卫被烈风一刀斩落面具。面具下是张狰狞的脸,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色,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红光。“深渊不会放过你们的……”他嘶吼着,身体突然爆开,化作一团黑气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枚染血的青铜令牌。
烈风捡起令牌,只见上面刻着一个“骨”字,边缘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结束了。”他望向峡谷外,雾气已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青石路上,泛起温暖的光泽。
青布马车的车帘被掀开,洛尘从里面走出来,笑着拱手:“多谢各位相助,那支丹药师队伍已经从秘道安全通过了。”原来这只是辆诱饵马车,真正的丹药师队伍早已改道而行。
林小婉走上前,检查了一下护卫们的伤口:“魔气已经被破妄草的清气中和了,敷上我的药,过几日就能痊愈。”
青黛看着地上残留的骨血卫尸体,眉头微蹙:“这些只是小喽啰,他们的首领还没露面。骨血卫的背后,怕是还有更大的阴谋。”
烈风握紧了手中的令牌,眼神凝重:“不管是什么阴谋,只要敢来犯,我们就奉陪到底。”他转身望向商路的尽头,那里,一支新的商队正缓缓驶来,马车上插着的旗帜在阳光下猎猎作响,旗帜上绣着的“平安”二字,显得格外醒目。
迷雾森林的商路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忙。只是从那以后,每个商队的护卫腰间都会系着一个凝露草香囊,怀里揣着破妄草种子,而巡逻的队伍中,时常能看到人族护卫与妖族战士并肩而行的身影。
老卒依旧守在驿站门口,只是他腰间多了个林小婉送的护身符,门楣上的铜铃也换成了青黛亲手挂的镇魂铃。每当有商队经过,他都会笑着递上一碗热茶:“放心走吧,这条路,安全得很。”
而那枚染血的青铜令牌,被烈风挂在了驿站的墙上,像是在无声地警示着那些潜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这里,有人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