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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这天,染架上的新布结了层薄霜,蓝紫两色在霜里透着冷光。周丫踩着白霜往架下走,指尖刚碰到布角,就被什么东西勾住了——是和合苗的新藤,藤须缠着片霜花,花尖沾着点布上的紫,像从染缸里捞出来的。

“周丫姐,青禾姐送染好的窗纱来了!”巧儿抱着个木框跑过来,框上的纱半蓝半紫,霜花落在上面,竟拼出个小小的“藤”字,“她说这纱得蒙在两家窗上,让光透进来是花的影子。”

青禾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竹篮,篮里是刚收的染布边角料:“俺们老管家说,这碎布得埋在共田,”她往布上撒了把薄荷籽,“来年长出来的苗,叶边会带着蓝紫边。”

赵铁柱扛着竹竿加固染架,竿头的红绳缠着片染布,风一吹,布片在霜里飘,像面小旗。“李木匠说这布得经霜打,”他往架脚堆了些紫苏梗,“烧着能驱潮,让布存得更久。”

梅大夫背着药箱站在染架下,手里捏着块染坏的布:“你看这褪色的地方,”他往布上涂了点药膏,“用共田的藤汁调的,能补色,像给日子打补丁。”

整理碎布时,周丫发现块蓝紫相间的布角里卡着个东西——是枚铜针,针尾缠着半圈蓝线,和太奶奶留下的针线盒里的针能配上。布角上用线绣着半个“针”字,另一半在青禾递来的布片上,拼在一起正好是“针线”二字。

“是太奶奶们用的针!”她认出针身上的小坑,“娘说太奶奶总把针藏在布角,怕扎着孩子。”布角里还裹着张纸条,是用针戳的小孔字:“布旧了用针补,情淡了用心续”,是苏老夫人的笔迹,每个孔里都透着点蓝。

张老板提着个布包来,里面是个旧针线笸箩,笸箩里的线轴缠着蓝紫线,和染缸里的颜色一个样:“我娘说,当年两位太奶奶总在这笸箩里找针,”他从线轴上抽了点线,“你看这线,拉出来能绕染架三圈,像把两家的日子缠在一起。”

青禾往布角上缝了颗布做的藤籽:“俺们小姐说,让籽落在布上,绣出来的藤更像活的,”她指着刚缝的籽,“你看,真鼓起来了!”

小石头和狗蛋拿着小剪刀跑来,要剪碎布玩:“俺们要做布毽子,”小石头往布上缠红绳,“用染布做的,踢起来带色。”狗蛋跟着往毽子上缝藤叶,叶尖还沾着染汁,蹭了满脸蓝。

补那块染坏的布时,怪事发生了。周丫用蓝线补破洞,青禾用紫线锁边,针脚刚重合,布上忽然显出影来——是太奶奶们坐在染架下补布的样子,一个说“这洞得斜着补”,一个笑“你总把线拉太紧”,针落的节奏和她们现在的一模一样。

“她们在教咱呢!”巧儿举着绣花绷惊呼,绷上的藤正好绣到补洞处,“你看这针脚,和影里的一样!”

梅大夫往布上喷了点共田的井水,影子更清了,能看见太奶奶们补的布上绣着藤,藤上的花一半蓝一半紫,和现在染架上的布一个样。“这叫‘针影’,”他指着晃动的影,“只有用心补,才能显出来,你太奶奶当年就盼着看这个。”

苏家的丫鬟送新绣的花样来,看见补好的布直拍手:“小姐说这叫‘合补’,”她往布上放了个花样,“蓝紫线交叉着走,才补得牢。”

小石头把毽子踢到染架上,挂在藤梢,染布的颜色蹭在藤叶上,竟真的让叶尖带了点蓝。“俺的毽子给藤染色了!”他蹦着狗毽子,狗蛋跟着往藤上扔布片,片落在叶上,紫了半片。

把补好的布挂回染架时,风一吹,布上的针脚忽然动了——蓝紫线顺着风势慢慢散开,在布上织出条藤,藤叶间还开着布做的花,和和合苗的样子分毫不差。周丫凑近看,发现线里裹着些细屑——是染缸里的果泥,混着桂花香。

“快看布背面!”青禾忽然喊,只见布背的针脚里慢慢显字,是苏家小姐的笔迹:“针脚成藤时,该做新衣裳了”,字边画着件小褂子,一半蓝一半紫。

周丫翻出太奶奶的裁衣谱,里面果然夹着张纸样:“用和合染布裁衣,蓝紫各半,领口绣藤,袖口缀籽,穿在孩子身上能辟邪。”谱页上有个小小的手印,和小石头的手差不多大。

张老板往染架上挂了串铜铃,铃舌是用布包的针,风一吹,“叮铃”声混着布的簌簌声,像支调子:“我娘说,这声能让针脚更密,”他指着新挂的布,“你看,真的没松线!”

冬至那日,染架下摆了长桌,桌上铺着新染的蓝紫布,布上摆着两家做的针线活——周家的薄荷帕,苏家的紫苏囊,中间放着那个旧针线笸箩,笸箩里的针还在闪。

周丫给孩子们试穿新做的小褂,蓝紫拼接的领口正好在脖子中间,像给日子系了个结。青禾往褂子上缝藤籽纽扣:“老夫人说,这扣得两家的人一起缝,”她捏着周丫递来的针,“你看,针脚都连在一块儿了。”

梅大夫捋着胡子笑:“布会旧,针会钝,可这补布的心不会变。”他往布上撒了把藤籽,“来年少不了新布,新布上少不得新针脚。”

张老板把裁剩下的布角包起来:“我娘说,这些碎布得留着,”他往包里塞了根针,“等孩子们有了孩子,用这些布做小衣裳,才算把约续到底。”

李木匠往染架上挂了块木牌,刻着“布染春秋,针缝岁月”,牌边缠着蓝紫布,布尾还飘着根针,像在说“针线不停,日子不断”。

天黑时,孩子们穿着新褂子在染架下跑,蓝紫的影子在地上拼出条藤,藤梢缠着铜铃,铃响里带着布香,往巷子里飘。周丫望着染架上的布,忽然明白,太奶奶们藏针时,哪是怕扎着孩子,是盼着日子能像这布,破了有针补,旧了有新布,哪怕蓝褪了、紫淡了,只要针脚还在,情分就断不了。

夜里,周丫梦见太奶奶和苏老夫人坐在染架下做针线,太奶奶的蓝线缠着苏老夫人的紫线,针穿过布的声音,像把岁月缝成了长卷,卷上的藤爬过染架,爬过窗,爬进孩子们的笑里,爬得很远很远。

第二天清晨,周丫推开窗,看见和合苗的新藤已经爬上了染架最高处,藤须缠着块新染的布,在风里晃,像面小小的旗。她笑着拿起针线,往新布上绣——今天该绣针了,得让针尾缠着蓝紫线,像把两家的约,永远缝在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