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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那日,融雪顺着屋檐滴答响。周丫刚把孩子们换过的袄晒在绳上,就见袄角的布藤芽动了动——芽尖顶破了薄雪,抽出片新叶,一半绿一半紫,像把染布的色都吸进去了。

“长新叶了!”巧儿举着个竹筛跑过来,筛里是刚晒好的紫苏籽,“青禾姐说,这籽得混着薄荷粉撒在芽根下,说‘春芽要吃两家的料才肯长’。”

青禾踩着融雪跨过月门,手里捧着个陶盆,盆里的土冒着热气:“俺们老管家翻出的陈年灶心土,”她往芽根处撒了点,“说当年周太奶奶就用这土养藤,芽长得比谁都快。”

赵铁柱扛着把新镰刀过来,刀鞘缠着蓝紫染布:“李木匠说这刀得先割把共田的枯草,”他往芽边割了圈杂草,“给新叶腾地方,别被抢了养分。”

梅大夫背着药篓站在绳下,药篓里的艾草沾着雪水:“你看这新叶的纹路,”他指着叶背,“绿纹里嵌着紫线,像把两家的袄线都织进去了,比去年的和合苗更精神。”

给芽浇水时,周丫发现紫布袄的夹层里藏着东西——是串干枯的草穗,穗粒蓝紫相间,和共田的混生草籽一个样。袄里子上用紫线绣着个“春”字,旁边还有行蓝线小字:“穗藏袄中,春到自醒”,是太奶奶的笔迹,针脚里还沾着点棉絮。

“是去年的草穗!”她认出穗上的缺口,是小石头玩闹时掐的。青禾忽然想起什么,从自家蓝布袄里摸出个布包:“俺们也有!”包里是半穗薄荷籽,穗柄缠着紫线,“我祖母的日记里写,‘雪藏穗,袄藏暖,开春撒进共田,能长出带袄香的苗’。”

张老板提着个竹篮来送新蒸的艾草糕,看见草穗忽然笑了:“我娘说,当年两位老夫人总在袄里藏穗,”他往糕上撒了把碎布屑,“说‘让穗闻着人气,开春才肯发芽’。”

往共田撒穗时,土下又挖出东西——是个铜制的小犁,犁尖刻着“周”“苏”二字,犁把缠着头发,和银锁上的发丝是一个颜色。赵铁柱认出犁的样式:“是太爷爷的!”他指着犁底的磨损,“我家犁耙上也有个对应的豁口。”

小石头和狗蛋拿着小铲子,在撒过穗的土里划出浅沟:“俺们帮着松土,”小石头往沟里浇了点灶膛热水,“让穗喝暖水。”狗蛋跟着往沟边插了根染布做的小旗,旗上绣着片新叶,风一吹就晃。

撒下的草穗第三天就发芽了,苗尖顶着点蓝紫,顺着孩子们划的沟往一块儿长,像在互相打招呼。周丫蹲在苗边看,忽然发现苗叶上的露珠在动——露珠里的影子竟在说话,是太奶奶和苏老夫人的声音,一个说“穗醒了,该备耕了”,一个笑“你总比我急三天”。

“真能听见!”青禾把耳朵凑得更近,露珠里的影子手拉手走向共田,“她们在说要搭新的耕架,用去年的染布缠栏杆。”

梅大夫往苗根处撒了把药粉:“这叫‘穗语’,”他指着晃动的露珠,“只有两家的苗凑在一块儿,才能显出来,你太奶奶当年就等着听这个。”书页里夹着片穗语时落下的叶,叶脉间还留着两个指印,是两位老夫人捏的。

苏家的伙计送来了新做的耕绳,绳是用染布的边角料编的,蓝紫股绞在一起:“东家说,这绳得两家的人一起拉,”他往绳头系了个布穗,“说‘绳绞绳,人连心’。”

拉绳试耕时,周丫和青禾各执一端,刚使劲,绳上的布穗就掉了,露出里面的线——是蓝紫线绞成的,和苗叶的纹路一个样。赵铁柱趁机往犁上缠了圈绳:“李木匠说,这绳得缠七圈,”他指着缠好的绳,“你看这圈数,正好对着共田的七道埂。”

李木匠的耕架刚搭好,新苗就顺着架腿往上爬,藤须缠着染布绳,像在帮忙固定。他往架上挂了串铜铃,铃舌是用小犁的边角料做的:“犁动铃响,苗听着长。”

搭到第七道埂时,耕架忽然“咔嗒”响了声,是被里面的东西顶的。周丫和青禾合力拆开架杆,发现杆心是空的,藏着本旧的耕谱,封面上绣着“周苏共耕”,书页里夹着片染布,布上画着耕牛的样子,一半蓝一半紫。

“是太爷爷的耕谱!”周丫认出谱上的批注,“我家粮仓的梁上也刻着这些字。”谱里还夹着张纸,写着“耕牛要换着喂,周家的薄荷草,苏家的紫苏叶,混着喂才有力”,是苏老夫人的笔迹,旁边画着个牛槽,刻着半朵桂花。

张老板往耕架下的石桌上摆了两盘饲料,一盘薄荷草,一盘紫苏叶:“我娘说,当年的牛真的换着喂,”他往槽里掺了点麦麸,“说‘牛混着吃,人混着忙,日子才混得香’。”

小石头和狗蛋拿着小镰刀,给假想的“耕牛”割草,小石头割薄荷,狗蛋割紫苏,都往同一个木盆里放,盆沿的豁口正好能和耕谱上的牛槽对上。“俺们也学喂牛!”小石头往盆里撒了把草穗,“让牛也尝尝新苗的味。”

清明那日,共田的耕架下聚满了人。周丫牵着周家的牛,青禾牵着苏家的牛,牛绳绞在一起,像根蓝紫相间的藤。两家的犁并着入土,第一犁翻开的土就冒出热气,混着染布绳的香,往远处飘。

“按老规矩,第一垄要种混生草,”梅大夫往犁沟里撒了把籽,“说‘草先长,苗后旺,两家的地一起壮’。”

张老板提着个竹篮,给耕牛递草料:“吃点垫垫,”他看着牛嘴的蓝紫草,“你看这牛都知道混着吃,比人还懂道理。”

李木匠往耕架上挂了块新木牌,刻着“春田共耕,秋仓共满”,牌边缠着新抽的藤,藤叶在牌上拼出个“和”字。“这藤比谁都急,”他笑着往牌缝里塞了把草穗,“生怕落下啥。”

日头偏西时,耕好的田垄像条蓝紫相间的带,缠着共田的土。周丫望着牛背上的染布绳,忽然明白,太奶奶们藏穗时,哪是怕穗冻着,是盼着日子能像这春田,你的犁挨着我的犁,你的草混着我的草,耕出的垄才能连成片,结出的穗才能凑成串,把“你的”“我的”,都耕成“咱们的”。

夜里,周丫梦见太奶奶和苏老夫人坐在耕架下歇脚,手里的水瓢碰在一起,瓢里的水映着新耕的田,田埂上的藤爬得正欢,藤上的花一半蓝一半紫,像把所有的春天都开成了连着的浪。

第二天清晨,周丫推开窗,看见耕架上的铜铃在响,新苗已经爬满了架顶,芽尖沾着露水,露水里面,映着两个牵着牛的影子,正往共田走。她笑着转身,去叫醒还在睡的赵铁柱和巧儿:“走,送早饭去,耕牛和人都该垫垫肚子了——咱得让春田知道,今年的好收成,才刚起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