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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的露水把共田浸得透湿,牛背上的和合苗穗沉甸甸的,穗粒裹着水珠,蓝紫相间的光顺着牛毛往下淌。周丫刚把新拌的草料倒进槽,周家的牛忽然打了个响鼻,争着往苏家牛棚的方向拱——苏家的牛正站在棚门口,背上的藤穗缠着根蓝线,线尾飘着片紫叶。

“又想凑一块儿了!”青禾拽着缰绳笑,指尖刚碰到蓝线,线就自己往紫线缠,转眼织出个小网,兜住两颗滚圆的穗粒。巧儿举着竹篮跑过来,篮里是刚蒸的槐花糕,热气裹着香飘到牛跟前:“李木匠说这糕得喂牛,说‘穗沾了糕香,结的籽更甜’。”

赵铁柱扛着新编的竹帘来,要给牛搭凉棚:“藤穗怕晒,”他往帘上撒了把薄荷叶,“让牛背着苗在棚下歇,穗粒才不会炸。”竹帘刚架好,两家的牛就并排钻了进去,藤穗在中间缠成串,像挂了串小铃铛。

梅大夫背着药箱站在棚下,手里捏着片刚摘的穗叶:“你看这叶脉,”他往叶背指,“蓝紫纹织得比染布还密,是吸了牛的精气,”他往叶上喷了点药雾,“这雾能让穗粒长得更实,像把两家的力气都攒进去。”

给牛梳毛时,周丫发现苏家牛背上的藤穗里卡着个东西——是卷染布,蓝紫各半,展开一看,上面用针戳着小孔:“穗满三捧时,该收第一茬籽了”,孔里透着光,映在地上像串星星。青禾忽然想起什么,从自家牛的藤穗里摸出卷同样的布:“俺们也有!”上面的小孔拼出个“晒”字,旁边画着个竹匾,刻着半朵桂花。

“是太奶奶的暗号!”周丫认出布角的针脚,和樟木箱里的染布一个样。她往竹匾里铺了层新染的布,青禾撒了把紫苏叶:“我祖母的日记里写,收籽得用两家的匾,”她指着匾沿的豁口,“说‘周匾盛蓝籽,苏匾盛紫籽,混着晒才出好苗’。”

张老板提着个木桶来送新酿的槐花酒,看见藤穗直点头:“我娘说,当年收籽时总往酒里泡两把穗,”他往桶里扔了颗刚摘的穗粒,“说‘让酒记着籽香,来年酿出来的才带劲’。”

收籽那天,怪事真的发生了。刚摘下的穗粒往匾里一倒,就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在说话。周丫把耳朵凑过去,听见些模糊的音——是太奶奶和苏老夫人的声音,一个说“蓝籽要晒三天”,一个笑“紫籽得翻五次”,话音落时,匾里的籽真的自己翻了个身。

“真能听着!”青禾也凑过来,穗语里还夹着牛铃的声,“她们在说要搭晒架,用去年的耕绳缠栏杆。”

赵铁柱往晒架上缠了圈蓝紫绳,绳头系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混好的籽:“李木匠说这绳得缠九圈,”他指着缠好的绳,“你看这圈数,正好对着共田的九道沟。”

小石头和狗蛋拿着小簸箕,跟在大人后面捡落在地上的籽:“俺们捡漏的!”小石头往簸箕里撒了把薄荷粉,“让漏籽也沾点香。”狗蛋跟着往籽上盖了片槐树叶,说“这样晒得匀”。

晒到第三天,匾里的籽忽然冒出层细雾,雾里浮着虚影——是太奶奶和苏老夫人蹲在晒架旁翻籽的样子,一个穿蓝布衫,一个披紫布巾,手里的木耙在同一匾里动。“她们在分籽呢!”巧儿指着雾影,太奶奶把蓝籽往苏老夫人匾里拨,苏老夫人笑着把紫籽往回推,说“得混着才对”。

雾散时,两匾的籽真的混在了一起,蓝紫相间的,像把天上的星子撒在了布上。梅大夫往籽里撒了把药粉:“这叫‘籽魂’,”他指着晃动的雾,“只有心齐,才能让籽自己混,你太奶奶当年就盼着看这个。”

苏家的伙计送来了新做的木耙,耙齿上用蓝紫漆画着藤:“东家说,这耙得两家的人一起用,”他往耙上浇了点共田的井水,“说‘耙齿过处,籽更匀’。”

用耙翻籽时,周丫和青禾各执一端,刚使劲,耙齿上的藤纹就亮了起来,映在籽上像织了层网。张老板趁机往晒架上挂了串铜铃,铃舌是用染布做的:“风一吹就响,籽听着长得欢。”

晒架最高处的籽忽然滚下来,落在地上拼出个“种”字,是蓝紫籽混着摆的。“这是让咱种新苗呢!”周丫捡起籽,发现每颗籽上都带着个小芽,像已经醒了。

把晒干的籽往共田撒时,更奇的事发生了。蓝籽落在周家的地,紫籽落在苏家的地,可刚沾土就往中间滚,在田埂上凑成串,芽尖顶着点绿,像在互相打招呼。周丫蹲在埂边看,发现芽根缠着根细毛——是牛毛,混着染布的纤维,像把牛背上的暖都带了来。

“认亲呢!”青禾往芽上滴了点槐叶水,芽立刻往对方那边窜了半寸,“我祖母说,好籽都认地,更认人。”

李木匠往田埂上插了排小木牌,每块牌上都刻着“同苗”二字,牌缝里塞着混好的籽:“这牌能引芽往一块儿长,”他往牌边埋了圈碎布,“说‘布沾了籽香,芽就认路’。”

梅大夫背着药篓在田埂上走,篓里的艾草捆沾着籽:“刚在牛棚后发现这个,”他从篓底摸出个陶瓮,瓮里装着些陈年的籽,瓮底刻着“周苏共藏”,“许是当年没种完的,说‘留着给后人补种’。”

往瓮里添新籽时,周丫发现旧籽上的芽已经抽出紫纹,新籽的芽带着蓝晕,缠在一起像条小藤。“是续上了!”她往瓮里撒了把共田的土,“太奶奶们的籽,终于和咱的凑成串了。”

芒种那日,共田的新苗已经爬满了田埂,蓝紫相间的叶在风里晃,像块铺开的锦。两家的牛被牵到田边,背上的藤穗已经空了,只剩藤条缠着牛背,像系了条绿腰带。周丫往牛背上铺了层新染的布,青禾撒了把新收的籽:“该让牛再带带籽了,”她摸着牛脖子,“说‘老苗结的籽,得让老牛认认,新苗才长得稳’。”

张老板往牛槽里倒了桶混着籽的粥:“我娘说,牛吃了带籽的食,拉的粪都养地,”他看着牛低头的样子,“你看这牛多乖,像知道自己带着传代的活。”

赵铁柱往田埂上的木牌缠了圈藤,藤梢挂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今年的籽:“李木匠说这袋得留给明年的孩子,”他指着布袋上的字,“你看这‘传’字,是用蓝紫线合绣的。”

小石头和狗蛋趴在牛背上,手里的小簸箕里装着籽,往田里撒时,籽落在新苗上,溅起些细小的土花。“俺们也是传代的!”小石头喊着,把最后一把籽撒在两家田中间,“让苗知道,有俺们呢!”

日头偏西时,牛背上的藤条忽然开出细碎的花,蓝一朵紫一朵,像把穗粒里的香都开了出来。周丫望着织满新苗的共田,忽然明白,太奶奶们藏籽时,哪是怕籽坏了,是盼着日子能像这藤穗,一茬一茬地结,一代一代地传,让牛带着苗的根,让苗记着牛的暖,让蓝紫的籽落在土里,长出个生生不息的盼头。

夜里,周丫梦见牛背上的藤爬满了天空,穗粒像星星似的往下掉,太奶奶和苏老夫人站在云端捡籽,笑声顺着藤条飘下来,落在新苗上,长出的芽都顶着蓝紫花,像把所有的春天都串成了串。

第二天清晨,周丫推开窗,看见两家的牛正并排站在田埂上,嘴里嚼着带籽的草,背上的藤花沾着露水,亮得像撒了把碎钻。她笑着转身,去叫还在睡的赵铁柱和巧儿:“走,给新苗浇水去,咱得让共田知道,传代的活,才刚起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