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灯管在齐墨进门时闪了一下,不是坏,是银灰残留让电流不稳定。他没抬头看,只是把背包放在门边的铁架上,动作轻得像怕吵醒什么。女生跟在他后面半步,左手插在兜里,指节压着那张波形纸——它现在贴在她腕骨内侧,随着脉搏微微发胀。
桌上玻璃皿里的银灰膜已经开始褪色,边缘卷曲,像晒干的血痂。导师皱眉,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皿壁就缩回:“凉得不对劲。”
齐墨没说话,直接撕下贴身藏着的波形纸碎片,按在自己喉部旧疤上。皮肤瞬间绷紧,纹路凸起,像有东西在里面爬动。他闭眼,呼吸放慢,不是调节情绪,而是让心跳频率追上那道疤的跳动节奏。
“它还在震。”他说,声音低哑,“比地下那次慢一点。”
女生从兜里抽出铁片,轻轻敲了三下桌面。不是测试,是唤醒。银灰膜猛地一颤,表面浮出细密波纹,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动。接着,一道模糊投影从皿中升起,歪斜地落在对面墙上——据点轮廓初现,房间分布杂乱却不随机,中央区域特别深暗,像被墨水晕染过。
有人倒吸冷气。
齐墨睁开眼,指着角落一间小屋:“这里。”他的掌心红纹跳了一下,不是疼,是痛苦。女生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房间角落有个极小的符号,和齐墨喉部疤痕形状一致。她没说话,只是把铁片换到右手,指腹摩挲着波形纹边缘。
“你看见了?”齐墨问她,不是惊讶,是确认。
她点头。
导师拍桌:“幻觉!你俩现在都处在共振过载状态,这图最多算个草稿!”
新来的学员也开口:“我们讨论的是怎么打,不是靠谁身上的疤讲故事。”
齐墨没反驳,只是把手掌贴在桌面,红纹朝上。他示意每人轮流触碰那道纹路。第一个学员皱眉:“跳得跟心跳不一样。”第二个沉默几秒后说:“有点……恶心?”第三个刚碰到就猛地抽手,脸色发白,冲出去呕吐。
检测很快出来:那人血液里有微量银灰沉积,浓度低到仪器几乎忽略,但确实存在。
“不是幻觉。”齐墨收回手,纸片重新塞回内袋,“是地图。它疼的时候,那边也在疼。你们不信我,总该信他体内的东西。”
没人再质疑。
分配任务时卡住了。原计划需要一组人主动暴露,引开防御系统。没人举手。沉默蔓延,像银灰膜那种缓慢扩散的压迫感。
齐墨拿起笔,在“诱饵组”三个字上划掉,改成“声东击西组”。任务描述更新为:携带铁片至指定位置,敲击特定节奏(三短、两长、一停顿),扰乱能量场稳定性。
“我去。”他说,语气轻松得像在抢最后一块饼干,“反正我这疤比谁都响。”
有人想争,但他已经把名字写在最前面,笔尖用力,墨水洇开一小片。计划书末页忽然渗出几个银灰斑点,排列成箭头,直指他的名字。不是打印错误,也不是人为涂抹——斑点边缘整齐,像是从纸纤维里自己长出来的。
女生盯着那箭头看了三秒,忽然伸手按住计划书一角。她的旧疤贴着纸面,传来一阵细微震动,频率和齐墨掌心红纹完全一致。
“它认这个。”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清了。
导师盯着那行银灰箭头看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你确定要用身体当信标?”
齐墨笑了一下,不是平时那种神经刀式的扯嘴角,而是眼睛都弯起来的那种:“我又不是第一次把自己变成活靶子。”
会议结束前五分钟,他让三组人各自领取装备。主攻组拿到的是特制波形纸包裹的铁片,每片背面刻着不同频率编号;辅助组分到铜丝和密封瓶,用于收集沿途银灰样本;声东击西组则只有一块普通铁片和一张空白纸。
“别怕没用。”齐墨把铁片递给带头的学员,“记住节奏就行。它听得懂。”
那人接过,铁片刚握紧,掌心就冒出一层细汗。齐墨没多看,转身收拾自己的包。他把波形纸折成最小方块,塞进贴胸口袋,紧挨心脏。纸角银灰斑点碰到皮肤时,红纹跳了一下,像是回应。
女生站在窗边没动,铁片夹在指间,轻轻转动。阳光穿过玻璃照在金属面上,反射出一道细光斑,落在计划书上的银灰箭头上。光斑移动时,箭头纹路跟着微微波动,像活物呼吸。
齐墨走过去,没说话,只是把手搭在她肩上。重量很轻,但她在那一瞬间绷直了背脊。
“你感觉到了?”他问。
她点头:“像有人在听。”
他松开手,走向门口,脚步比进来时重了些。靴底踩过地板接缝处,发出清脆回响。女生低头看自己的手腕,波形纸还在跳,频率和刚才不同了,更快,更急。
计划书静静躺在桌上,银灰箭头依旧指向齐墨的名字。窗外风突然变大,吹动纸页一角,翻到背面——那里原本空白,此刻却浮现出一行极细的纹路,形状和齐墨喉部疤痕一模一样。
女生看见了。
但她没喊住他。
她只是把铁片收回胸前口袋,紧贴皮肤。那里旧疤还在发热,但现在不再是干扰,反而有种奇怪的稳定感,像是身体在适应某种新的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