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苗还在墙上晃,我盯着本子上“前置仓”三个字,笔尖停在半空。纸面有些发潮,墨迹微微晕开了一点。
我把手边那本《海外市场政策汇编》翻到了第二页。第一页讲的是入市备案,第二页开始列各地收税的规矩。有的地方按车算钱,有的按货重,还有的看品类,灵米和果酱归的类不一样,税率差了快一倍。
我抽出一张空白纸,把看到的条款一条条抄下来。先分三栏:地名、税种、征收方式。写到北镇时卡住了——上面写着“外商入市,除缴通行税外,须另付地方协管费”。可没说这协管费是按次交还是包月,也没提由谁来收。
门外传来脚步声,李商人推门进来,带进一阵风,油灯晃了一下。
“找着人了。”他把手里的布包放在桌上,“老账房姓陈,以前给三家商队做过文书,懂这些杂规。”
我合上书,“他怎么说?”
“他说协管费这事不归官府管,是当地商会定的。每个市集不一样,有的抽成三成利,有的收固定数,得先跟会长搭上线才行。”
我拿起笔,在“北镇”那一行后面画了个圈,写下“查商会规则”。
李商人又说:“他还提醒,有些地方看着让外商进货,其实暗地里只认本地商户作保。没担保人,东西运进去也上不了市。”
我点头,“那我们就得在当地找个合作户。”
“不光是这个。”他压低声音,“南线那边新出个规矩,说是凡存货行超过五日未售的,要缴滞销税。虽没明说针对外商,但本地人自家仓不收这税。”
我立刻翻开系统,调出南线最近的出货记录。上一批玫瑰露走了七天才清完货,正好卡在第八天报损。要是早两天知道这新规,就能少发一车。
“这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
“上个月初一。”
我记下时间,在本子上划了一道横线。从现在起,所有发货必须确认当地三个月内的政令变动。不能再靠运气了。
李商人看着我写,“你真打算设前置仓?”
“不能一直靠车队来回跑。成本高,风险也大。可要是仓设错了地方,赔得更多。”
他沉默了一会儿,“要不先试一个点?选个中间位置,两边都能顾上。”
“我也这么想。”我说,“但我得先弄明白三件事:租地能不能签长契;进出货物要不要每日报备;能不能雇当地人看仓。”
他点头,“这三条都得查实。尤其是雇工这条,有些地方不让外商直接用人,得通过中介行。”
我翻开新的一页纸,标题写上“前置仓设立条件”。下面分三行:
一、土地租赁合法性
二、货物出入监管要求
三、本地用工许可
每一条后面都空着,等填答案。
“你明天再去趟镇上。”我说,“问问陈老账房,这三项在哪能查到准信?官文有没有公示?还是得私下打听?”
“行。”他应下,“我还带了几份市集的往来单据,让他帮我们核对有没有漏缴的隐性费用。”
送走李商人后,我重新打开田园女神系统。首页跳出一条提示:【检测到多地税收政策更新,建议启动合规审查任务】。
我点了“接受任务”。
界面跳转,出现一个表格模板,标题是“海外运营合规自查表”。里面已经预设了四类项目:市场准入、税务负担、仓储物流、本地合作义务。
我对照刚才写的三条,把内容一项项填进去。填到“本地合作义务”时,系统自动弹出一条补充说明:【部分区域要求外商与本地商户联合经营,否则不予发放长期销售许可】。
我愣了一下,马上在本子上加了一句:**查北镇是否有此类强制合作条例**。
窗外天色渐亮,屋里光线清楚了些。我揉了揉眼睛,继续翻政策汇编。翻到第七页,一条小字引起注意:“凡设仓储者,需提供完整产销链证明,包括种植地契、加工场所备案、运输资质文件。”
我停下笔。
我们有地契,也有作坊登记,运输车队也算正规。可这些材料分散在不同地方,有的在村里盖过印,有的还没去县衙备案。
这意味着,申请前置仓不能只靠一张嘴说“我们有货”,得把整条链子的凭证理出来,一份不少地递上去。
我拉开抽屉,拿出另一本册子,封面写着“生产基地档案”。这是去年开始建的,记录每块田的位置、作物类型、产量数据。现在得补上官方认证的部分。
正想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商人回来了,手里多了几张纸。
“陈老说了,你要查的三条都有说法。”他喘了口气,“北镇可以签三年租约,但必须去市集管理所登记;货物进出每天要报一次货单,由守门人核验;至于雇工——”
他顿了顿,“能雇,但每人每月要额外缴一笔‘外引劳工税’,钱不多,可得由雇主代扣代缴。”
我迅速记下,然后问:“那产销链证明呢?要哪些原件?”
“地契、作坊执照、运输车队的通行文牒,三样都得带红印。还得有一位本地商户作保,签字画押。”
我合上笔,看着桌上的几页纸。
原来不是能不能做,而是怎么做才不会踩雷。
我提起笔,在“前置仓设立条件”最后加了一行:**准备全套证明材料,联系可靠担保人**。
然后在下方写:**暂缓提交申请,待资料齐备后再行推进**。
李商人看着我写完,“你是怕一动就被盯上?”
“不是怕。”我说,“是不想明明能走稳的路,非要拿货去试错。”
他笑了笑,“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凑材料?”
我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手指落在北镇的位置。
“先找人。”我说,“找一个愿意和我们合作的本地商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