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的烘烤架还在运行,红光一闪一闪。我记下核桃碎米团的最后参数,把记录本合上。李商人刚走不久,带回的消息让我明白,光靠产品好还不够。
第二天一早,我在书房摊开几份海外销售记录。北镇那批春茶销量平平,南郡反而卖得快。我翻到反馈页,有人写:“包装像丧事用的白布,不敢送人。”旁边还画了个叉。
我又看了另一张单子,是中秋前发的玉兔米团,下面贴着顾客手写的纸条:“孩子说这是月亮做的,每天睡前吃一小块。”
我把这两张纸放在一起,叫人去请李商人。
他来时带着新一批出货清单,见我桌上摆着不同颜色的包装纸样,停下脚步。“怎么了?”
“我们得改。”我说,“不是改味道,是改做法。”
他坐下,听我说完才发现问题不在货,而在人。我们的东西没错,可别人看着不舒服。
“你意思是……我们不懂他们?”他问。
“是。”我说,“种地要看节气,做生意也得看人心。咱们按自己习惯做包装、定名字,没想过别人怎么看。”
他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以后怎么办?总不能每回都碰壁。”
“从现在开始学。”我说,“每月设一天‘文化日’,所有跑外线的伙计都要参加。中方的人学当地话、懂节日规矩,本地雇工也请他们讲风俗。两边互相教。”
他皱眉:“花这时间,耽误干活。”
“不学才更耽误。”我指着北镇那张退货单,“一个颜色让人误会,整批货就砸手里。要是提前知道白色在当地不能送礼,换一种就好了。”
他想了想,点头。“可以试试。但怎么教?谁来讲?”
“你找两个常打交道的本地伙计,请他们当讲师。讲得好有赏。我们也派懂农活的兄弟,给他们讲二十四节气怎么管田,霜降该收什么,谷雨要播哪类种子。这不是单方面学,是交换。”
他笑了一下:“倒像是搭伙过日子。”
“本来就是。”我说,“我们在人家地界卖东西,就得尊重人家规矩。但我们也不是空手来的。灵泉田里的米,七彩玫瑰泡的茶,这些都能变成故事。”
我拿出一张新设计的草图。“以后产品不用‘立春特供’这种名字,改成‘自然时令系列’。春分出的米叫‘春露米’,清明茶叫‘初采茶’。听着不一样,意思还在。”
他又看了一遍玉兔米团的反馈,忽然抬头:“那个兔子造型,能不能再用一次?”
“能。”我说,“但得看时候。他们不过中秋的地方就不推。交界集市那边人群杂,我们可以做个共通款。”
“怎么做?”
“一起做。”我说,“找几个中方师傅和本地厨工,合试一款米团。加桂花,也加他们常用的蜂蜜坚果。调比例的时候两边商量,做成谁都喜欢的味道。”
他眼睛亮了。“这不只是卖货了。”
“对。”我说,“这是让两头的人都觉得,这东西跟自己有关。”
当天下午,我就安排了第一次文化日。地点选在海外中转站的小院里。中方伙计来了六个,本地雇工来了四个。一开始没人说话,坐得远远的。
我端出一壶七彩玫瑰花茶,亲自倒进小瓷杯。“这是我们老家待客的习惯。不管认不认识,先喝一杯茶,话就好说了。”
有个年轻伙计接过杯子,闻了闻,笑着说甜。我让他猜里面有什么花,他摇头。我告诉他这是玫瑰,但不是普通玫瑰,是从特殊田里长出来的,泡水能安神。
他试着说了一句生硬的汉语:“好香。”
我笑了。“你说得好。”
接着我提出要做“同心团”。双方都参与,谁都可以提意见。开始还有点拘谨,后来有人说太甜,有人说果仁太少,慢慢就开始争起来。
“多放蜜!”
“糯米要软一点!”
“加一点桂花粉!”
笑声多了,话也多了。最后定下来的配方是:三成蜂蜜,两勺碎果仁,糯米蒸透后再揉一遍,表面滚一层干桂花。
我当场宣布,这就是第一款“文化共建产品”。只在三地交界的集市卖,每包附一张双语卡片,写明这颗米团是怎么做出来的,谁参与了调试,原料来自哪块田。
回程路上,李商人问我:“真能行吗?就靠一顿茶、一块米团?”
“不是一顿茶。”我说,“是一次开头。他们今天笑了,明天就能开口说话。后天谈生意,不会觉得我们在强塞东西给他们。”
他没再问。
当晚,我在管理系统里加了一栏“文化互动记录”。要求每次开会前,至少分享一条对方的文化常识。比如某地忌讳数字四,那就避开发货日期;某节日前后适合送圆形食物,我们就推饼类新品。
几天后,“同心团”开始预售。我在书房查看第一波数据,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系统提示音响起,首日订单超出预期两成。评论区有人说:“这是我吃过最有诚意的食物。”
李商人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新反馈。“有个老顾客问,下次能不能出‘父爱版’米团?他想父亲节送。”
我看了一眼日历,离父亲节还有十九天。
我把茶杯放在案上,拿起笔写下新的任务:研发低糖配方,包装配深色纹样,故事卡主题定为“土地与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