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妖术!你蛊惑父皇,毁弃天命,动摇国本,罪当万死!”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李世民。
“东宫卫率何在!给本宫拿下这乱国妖孽!”
他身后的长林军甲胄铿锵,长刀出鞘,寒光闪闪,如一片死亡的森林,缓缓逼向李世民。
然而,那些刚刚还在欢呼的民夫、受惠的百姓,却下意识地动了。
他们沉默,却坚定滴挡在了秦王身前。
匹夫……手中没有武器。
只有挖井的铁镐,挑水的扁担,甚至赤手空拳。
可他们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成百上千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军队。
那里面有老爹、老叔,街坊邻居,七姑八姨,还有妻子儿女……汇聚成一股令人心悸的叹息墙壁,坚不可摧。
朱罡烈看着这一幕,笑了。
他对陆修静道:“看,神仙靠不住,皇帝也会老。人,才是真正的江山社稷。李建成的刀,砍不动江山。”
长林军的刀锋,对准了手无寸铁却寸步不让的百姓。
空气凝固。
只待一声令下,血光便将染红这片刚刚获得生机的土地。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瞬间!
一名钦天监的官员,帽子都跑掉了,连滚带爬地从观星台的方向冲来。
他指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紫微星黯淡!”
“人道星宏起!”
“天……”
“天变啦!”
……
钦天监官员的嘶吼,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紧张到凝固的空气里。
瞬间,粉碎了李建成最后的理智。
“拿下他!”
太子面容扭曲,剑指李世民。
“长林军听令!此人天怒人怨,就地格杀,以正视听!”
甲胄铿锵。
刀光如林。
太子亲军的脚步沉重而整齐,带着金属摩擦声,如同一堵死亡之墙,缓缓压向李世民。
然而,墙,遇到了另一堵墙。
一堵由血肉、卑微和沉默构成的墙。
那些刚刚还在挖井、引水,脸上沾满泥土的民夫、百姓,自发地,挡在了秦王身前。
刀,可以砍向敌人。
却如何……能砍向妻儿老小,街坊四邻?
长林军的脚步,乱了。
那股一往无前的杀气,在这堵叹息之墙面前,悄然瓦解。
“逆子!”
虚弱却饱含愤怒的咆哮,从丹墀上传来。
李渊在陆修静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身。
他指着李建成,气得浑身发抖。
“你的剑,竟敢对准朕的子民?”
“他们!是挖出水来,救护长安城的功臣!”
“怎么,你是不是想连朕也一并砍了?!”
李建成如遭雷击。
脸色煞白,握剑的手剧烈颤抖。
“护国安邦,乾坤鼎定——!”
御林军的呼喝声由远及近。
甲胄鲜明,如潮水般涌入广场,迅速接管防务,将不知所措的长林军团团围住。
李建成阵脚大乱。
在父皇冰冷的注视下,惝恍下跪。
李渊有气无力,也不愿深究,斥责几句,着他撤军,狼狈退回东宫。
一场血腥的冲突,消弭于无形。
然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当夜,长安城中,一种诡异的病症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先是高烧。
烧得人浑身滚烫,神志不清。
随即是腹泻、脱水、脱力。
四肢百骸像被抽筋伐髓,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恐慌,比热浪更惊悚。
迅速席卷了整座城市。
人们很快发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
所有发病者,无一例外,全是祈雨擂台那天,帮助秦王,参与挖井、或是饮用了那救命井水的百姓和兵士。
而那些因为不信任人力、固守家中,虔诚向神佛祈祷的人家,竟安然无恙,无一人染病。
短短三五天,舆论彻底逆转。
“井水有毒!是秦王挖出了地下的毒龙!”
“胡说!这是报应!人怎么可能胜天?”
“这是触怒了神佛,降下诅咒!”
“我就说吧,光打雷不下雨,那是老天爷在警告!秦王偏要逆天行事,这下好了,把我们所有人都害了!”
流言如荒原野草,在绝望与恐惧的浇灌下,疯狂滋长,很快弥漫过长安的每一个角落。
佛、道两家立刻抓住了这个天赐良机。
法琳大和尚与王远知真人迅速在城中各处设下法坛。
一个广施“符水”。
另一个“诵经度化”还赠送辟邪念珠。
两派稍有的默契,异口同声,公然宣称,此乃天罚。
唯有重归神、佛座下,虔诚忏悔者,方可得救。
一时间,求符、听经的队伍排起了长龙。
奇怪的是,排队的大多健康,富有。
越穷,越病,越惨的人,越没人看。
无论如何。
刚刚被万民拥戴的秦王李世民,声望崩塌。
救苦救难的贤王,转眼成了带来瘟疫与诅咒的罪人。
秦王府中,哀嚎遍地。
他麾下最精锐的天策府玄甲兵,成批成批地倒下。
这些在战场上刀劈斧砍都未曾皱眉的铁血汉子,此刻却只能虚弱地躺在病榻上,被高烧折磨得不成人形。
李世民一袭布衣,亲自端着药碗,走进营房。
药味弥漫,混合着病人身上发出的虚弱气息,令人窒息。
他走到一个曾舍命救过他的亲卫床前。
那汉子烧得嘴唇干裂,见到秦王,却下意识地扭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崇敬与忠诚。
只剩下被病痛折磨的虚弱,以及一丝深藏的、几乎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怨怼。
这一个眼神,比千军万马的冲锋,比任何刀剑加身,都更令李世民心痛。
他端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
回到书房。
他一拳狠狠砸在桌案上,虎口迸裂,鲜血直流,他却恍若未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不通,自己拼尽全力,为民寻生路,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因为这不是病,是‘罚’。”
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在书房中响起。
李世民猛地抬头。
只见书房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醉醺醺的胖大汉子,正毫不客气地抓起他桌上的点心往嘴里塞。
正是化名猪八戒的朱罡烈。
“你是何人?”李世民厉声喝问,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我是你五世祖的主子。”朱罡烈嚼着点心,含糊不清地说。
“别紧张,我要害你,你活不到现在。”
他打了个饱嗝,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
“这不是瘟疫,是天庭‘瘟部’星官在作祟。”
“他们不敢明着劈你,就用这种法子,诛不信者,凡药无医,凡法难解。”
八戒走到李世民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的戏谑。
“说白了,天庭觉得你们这群凡人不听话,扯几张罚单。”
“罚单?”李世民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