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
每个人的眉心，都飘出了一缕微不可见的黑气。
正是钉入他们神魂，抽取他们生命与信念的“信仰之钉”。
黑气遇风则散。
高烧，退了。
撕心裂肺的剧痛，消失了。
力气，正从四肢百骸的最深处，汹涌回归。
短暂的死寂过后，整座长安城，被狂喜彻底引爆！
“我……我好了！”
“烧退了！爹！你看我，我能动了！”
“水！井水根本没毒！是秦王救了我们！是秦王救了我们啊！”
无数新生的、纯粹的、的愿力，不再投向虚无缥缈神佛，如百川归海，疯狂涌向朱雀大街上空。
得到这股力量的滋养，那只捏碎天威的巨手缓缓收回，与灰白气息彻底融合。
混沌开始急剧收缩、凝实。
渐渐地，显化出模糊人形轮廓。
没有五官，没有法衣，由纯粹的众生意念聚合而成的“众生道身”。
它没佛陀的宝相庄严。
更无三清祖师的飘逸出尘。
它只是静静地悬浮，仿佛映照人心的镜子。
当街角有孩童破涕为笑，轮廓便微微上扬，透出纯粹的喜悦。
当有老人抚着亲人的尸体痛哭，它便扭曲，散发出无言的悲伤。
它就是众生。
众生就是它。
这尊新生的“神”，比太极宫里任何一座威严肃穆的神像，都更让百姓感到亲近，更让他们愿意发自内心地跪拜。
朱罡烈抱臂微笑，笑得开怀，像个孩子。
他都不记得，自己上次这么笑，是什么时候……
这不叫搅浑水。
这是在玉帝的脸上，左右开弓，狠狠扇了两个响亮的大耳光！
关键是……三界皆闻。
……
九重天，南天门。
增长天王正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挂在门梁之上，亿万年未曾响动过的昊天警钟，突然毫无征兆地——
“当——！”
一声足以震碎寻常仙神魂魄的哀鸣，响彻三界！
天王一个激灵，顶上盔缨都炸了起来，差点从云头上栽下去。
“怎么回事？！”
凌霄宝殿之上，玉帝宝相庄严的脸上，已是铁青一片。
他座下群仙噤若寒蝉，个个低着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昊天镜，正悬浮在殿中。
镜中清晰地映照出长安城中那尊新生的“众生道身”，以及下方万民跪拜，气运相连的恐怖景象。
“好……好一个李唐！”
玉帝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却让整座大殿的温度都降至冰点。
“传朕旨意！”
“敕令，雷部正神，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点齐十万天兵！”
“下界！”
“将那长安城，连同那伪神、那一众胆敢逆天的叛逆……”
玉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灭绝一切的冷光。
“给朕，荡平！”
……
朱雀大街。
朱罡烈仰头看着那尊还在不断汲取民愿，渐渐凝实的“众生道身”，脸上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明白，这玩意儿的诞生，彻底打破了三界的平衡。
他本来只想在鱼塘里扔条鲶鱼，搅合搅合。
谁知道，一不小心，直接把鱼塘给炸了，还他娘得重开。
这下，玩儿得太大了。
就在此时，一道微弱却威严的声音，直接在他神魂中响起。
“罡烈。”
是真武大帝的传讯。
“天庭雷部已在集结，一日后发兵，领兵者，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你好自为之。”
声音一闪即逝。
朱罡烈脸上的肥肉不自觉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也就是说……年内就有天兵降临。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那可是雷部第一主神，执掌万千雷罚，真正的大能。
实力与自家老大北极大帝不相伯仲，稳稳的十六境巅峰。
那是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十七境“太初”门槛的恐怖存在。
这种级别的杀神，别说现在的自己，就算是真武叔叔亲至，也不是对手。
十万雷部天兵，荡魔霹雳真君，左右青雷将军，再加上这么一尊杀神……
一年之后，长安城会被踏成白帝。
跑路。
是第一个出现在朱罡烈脑海里的你念头。
可往哪儿跑？
天下虽大，皆在天庭眼皮子底下。
唯一的生机，或许就在这位刚刚把天捅了个大窟窿的秦王身上。
他身形一闪，出现在李世民身后。
瘟疫尽去，百姓欢腾。
李世民却毫无喜色，他望着那尊由他一手缔造出的“众生道身”，感受着那股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磅礴力量，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他也清楚，自己闯了大祸，这只是开始。
“感觉到了？”朱罡烈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世民没回头，声音微微颤抖。
“天……要塌了？”
“塌不了，有胖爷我给你顶着。”朱罡烈嘿嘿一笑，随即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疯狂的兴奋，“不过硬顶肯定不行，得换个玩法。”
他三言两语，将天庭震怒，肯定会报复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并没提雷祖亲率十万天兵下界。
李世民的脸色愈发苍白。
他沉默了许久，忽然转身，对着朱罡烈，深深一揖。
“请前辈指条明路。”
他顿了顿，声音干瘪，却无比坚定。
“若有天罚，请杀我一人。无论如何，不能再连累长安百姓，不能再连累……父皇。”
他宁可自己神魂俱灭，也不愿看到这座刚刚焕发生机的城市，因他而化为焦土。
朱罡烈眼中闪过赞许。
有担当，是个人物，不枉费自己压上全部身家。
“路，倒是有那么一条。”
他摸着下巴，循循善诱。
“这天下，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归玉帝老儿管。”
“哦？”
“你李家不是认了太上老君当祖宗吗？”朱罡烈挤眉弄眼，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那位圣人老爷，脾气虽然古怪，但护短得很。天庭的面子，他想给就给，不想给，玉帝也得捏着鼻子认。”
李世民心头一动。
突然想起一事。
当年征战天下时，他曾在函谷关前，梦中见过一位骑着青牛的紫气老者。
“前辈的意思是……出去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