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余清歌的手掌,贴上铜镜的瞬间。
整个镜面,光芒大盛。
那不是金光,也不是白光,而是一种糅合了季宴修至阳之血的温暖,和余清歌自身玄力的平和,所形成的一种近乎透明的纯净的光。
光芒透过镜面,照进了那个镜中世界。
照在了那顶,被无尽怨气包裹的凤冠之上。
黑色的怨气,在接触到光芒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刺耳的嘶鸣飞快地消融着。
但那光芒,并没有因此停下。
它像温柔的流水一点一点地,洗刷着凤冠上,那百年积攒的属于季无名母亲的不甘和悲伤。
镜中的景象,再次发生了变化。
一个穿着素色旗袍,面容清丽,却带着一丝病态苍白的女人身影,出现在了凤-冠旁边。
她,就是季无名的母亲。
她看着那光芒,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丝解脱的悲伤微笑。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顶她至死都渴望的凤冠。
然后,她抬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镜子,落在了余清歌和季宴修的身上。
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余清歌读懂了。她说的是,谢谢。
下一秒,她的身影连同那顶凤冠上,最后一丝黑色的怨气,一起化作了漫天的星光,消散在了镜中世界里。
镜中,只剩下那顶华丽的凤冠,静静地悬浮着。
它身上,再也没有了任何阴冷的气息,只是散发着纯粹的,属于珠宝和黄金的,璀璨光芒。
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那面光滑的铜镜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紧接着,裂痕如同蛛网一般,迅速蔓延了整个镜面。
铜镜,轰然碎裂。无数的碎片,向着四面八方飞溅开来。
季宴修立刻将余清歌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些飞溅的碎片。
而那顶华丽的凤冠,从破碎的镜中,掉了出来,“当啷”一声,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在凤冠落地的瞬间,整个凤鸣班,都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头顶的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和瓦片,簌簌地往下掉。
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缝。
这个支撑了近百年的怨巢,在失去核心的瞬间,要崩塌了。
“走!”季宴修拉起余清歌的手,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朝着外面冲去。
他们前脚刚踏出化妆间的门,身后的整个房间,就彻底塌了下去,被无数的断壁残垣所掩埋。
“快!这边!”季宴修对后台的路线,显然比余清歌更熟。
他拉着她,在迷宫一般,不断塌陷的后台里飞快地穿行。
“我的新娘……你竟敢……你竟敢净化我母亲的执念!”
就在这时,无相那充满了无尽愤怒和痛苦的咆哮声,从余清歌左手上的戒指里,轰然爆发。
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戏谑和疯狂。
而是一种最珍贵的东西,被人生生夺走后,那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和暴怒。
一股漆黑如墨的光芒,从戒指上猛地亮起。
那光芒,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地朝着余清歌的灵魂反噬而来。
这是怨巢被破,最直接的,反噬。
“噗!”余清歌本就有伤在身,根本无法抵抗这股力量。
她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差点摔倒。
“清歌!”季宴修脸色大变,他立刻停下脚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他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和她左手上那枚,如同活物一般散发着邪恶黑光的戒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没有去管周围那不断塌陷的建筑。
他直接抱着余清歌,盘腿坐了下来。
他伸出自己的手,死死地握住了余清歌戴着戒指的左手。
“你想反噬她?先问过我!”季宴修低吼一声,体内的至阳之血,毫无保留地疯狂涌出。
金色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臂,直接灌注到了余清歌的手上,将那枚黑色的戒指,整个包裹了起来。
“啊啊啊啊!”无相的惨叫声,在余清歌的脑海里响起。
至阳之血,是他这种怨气集合体最大的克星。
黑色的光芒与金色的血液,在小小的戒指上,展开了一场惨烈无比的拉锯战。
戒指,时而黑光大盛,时而金焰熊熊。
一股股恐怖的能量波动,从戒指上扩散开来,将周围那些掉落的房梁和砖瓦,都震成了齑粉。
余清歌靠在季宴修的怀里,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撑住!”季宴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焦急和恐慌。
他不断地,将自己的生命力,渡入她的体内,帮她抵抗着那股反噬的力量。
余清歌咬着牙,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知道,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
无相因为母亲的执念被净化,心神大乱,又遭到了怨巢破碎的反噬,现在,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而季宴修为了救她,也在疯狂地消耗着自己。
“季无相……你这个废物……”余清歌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心里,对着那个正在疯狂咆哮的灵魂,冷冷地说道。
“你连你母亲,最后的安宁都要利用。”
“你根本,不配当她的儿子。”
“你闭嘴!闭嘴!”无相的声音,愈发癫狂。
“你懂什么!我是在帮她!是在让她,用另一种方式,永远地活下去!”
“是吗?”余清歌冷笑,“那你问过她,她愿不愿意吗?”
“她只想像一个普通的母亲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平安长大,娶妻生子。”
“而不是看着他,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无相嘶吼着。
他的心神,被余清歌的话,彻底搅乱了。
戒指上,那黑色的光芒,出现了一丝不稳。
季宴修眼中金光一闪,他抓住了这个机会,将体内最后一丝至阳之血全部逼出。
“给我……滚回去!”
金色的火焰轰然爆发,以前所未有的霸道之势,将那黑色的光芒,硬生生地压回了戒指之中。
季宴修也喷出了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比余清歌还要苍白。
他抱着余清歌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显然,也到了极限。
戒指上的光芒,终于彻底黯淡了下去。
那股恐怖的反噬力量,暂时被压制住了。
余清歌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头顶,传来一声巨响。
整个凤鸣班的屋顶,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塌了下来。
“快走!”季宴修抱着余清歌,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唯一一个,还能看到光亮出口,冲了出去。
就在他们冲出凤鸣班大门的瞬间。
身后的整个老宅院,轰然倒塌,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
第六个怨巢,破了。
但这一次,两人付出的代价,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