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宇顺在一旁听着,不住点头——
陛下的心思,从来都是贴着百姓的实际日子来的,没半点虚头巴脑的空想。
御书房里的阳光慢慢移了位置,照在案头那卷京州田亩图上,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的田块,仿佛已经长出了绿油油的庄稼,透着一股子踏实的生机。
朱有建靠在龙椅上,指尖无意识绕着腰间的玉带,说起了心里琢磨的社会模样:
“朕总觉得,不该把城市和农村划出个高低来,搞得像两个阶级似的。
农村该是根,百姓在村里守着田地,有份安稳;
要是想多挣点钱、见点世面,就去城市做工、做买卖,提高点生活品质——
来回自在,哪用得着分个贵贱?”
他顿了顿,又提起另一件事,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
“还有那有知识的人,也不该瞧不上没文化的。
你读过书、懂道理,本该去帮衬那些没机会读书的,教他们认认字、懂点谋生的法子,这才是真的实现自我价值。
总不能拿着学问当架子,把人分个三六九等吧?”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神谕会的传教内容,忍不住笑了笑:
“好在神谕会总说‘神爱世人,生来平等’,还讲‘高人帮低人,才是真正爱人’——
这话倒是跟朕的想法对得上。
要是大家都能照着这话做,互相帮衬着过日子,倒也省心。”
末了,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自己的小盘算,声音也放得轻了些,像怕被人听了去似的:
“你们啊,就好好互帮互助,把日子过安稳了。
只要别闹腾出乱子,别影响朕安安稳稳吃口热饭、睡个好觉,能舒舒服服躺平,朕就心满意足了。”
这话听得高宇顺等人忍俊不禁,却又不敢真笑出声,只能低着头憋笑——
圣主总说自己想当“昏君”,可心里装的,全是怎么让百姓过得更平等、更安稳,这份“躺平”的心思,倒比任何宏图大志都更显实在。
对于莫卧儿那块土地的想法,高宇顺与圣皇想法基本一致,恒河流域必须属于大明,还有印度河流域,就是看中水稻一年三熟。
华夏民族自古以来的乱子都是吃不饱造成的,别往天灾和腐朽上甩锅,归根结底就是人多粮少吃不饱饿死人,造反没活路,不造反连活路机会都没有。
也别怪北方胡人老是惦记中原,那里本来就冷,遇上灾荒年更致命,不入寇中原,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
但是活路在有限的资源面前,总有一些人抢不过,走向死路。
所以得将眼光向外看,这不就看到好地方了吗?
朱有建想通这节,忽然道:
“永乐朝,交趾就是大明布政司,后来到底是怎么失去的?”
高宇顺听到“交趾布政司”四个字,眉头先皱了皱,上前一步躬身回话:
“圣主问到这节,臣倒也琢磨过,这交趾丢得可惜,说到底,还是没把‘稳民心’和‘固根基’落到实处。”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点了点腰间的奏报袋,语气里多了几分惋惜,
“当年永乐爷设布政司时,本是想把交趾好好纳入大明版图,可派去的人却走了歪路——
就说那马骐,哪是去治理的?
分明是去搜刮的,连当地百姓种的香木、采的珍珠都要按户强征,稍有反抗就动刑,把好好的民心全逼反了。”
“更可惜的是张辅和黄福两位大人。”
高宇顺接着说,声音沉了些,
“张辅能打仗,黄福懂民生,俩人在交趾时,百姓虽有不满,却还没到揭竿的地步。
可永乐爷偏听了马骐的诬告,把俩人召回京城,换上去的官员要么贪要么软,连当地土司都镇不住。
后来黎利起兵,那些官员要么跑要么降,等朝廷再想派张辅回去时,局势早烂得收不住了。”
朱有建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着,接过话头:
“还有层原因,是没把‘粮’和‘人’绑在一起。
交趾那地方,水稻一年三熟,本是块产粮的好地,可朝廷没想着让当地百姓靠种地过上好日子,反倒把赋税定得比中原还高,连种子都要百姓自己掏银子买。
百姓吃不饱,又要受贪官压榨,不反才怪。”
他抬眼看向高宇顺,
“反观咱们现在推的股田制,还有读书人教百姓垦荒、种新粮种,说到底就是让百姓先吃饱、再过好——
民心稳了,土地才能攥在手里,这比派多少兵都管用。”
高宇顺连连点头:
“圣主说得极是!
当年宣德爷废布政司,也是没办法——
北方蒙古时不时犯边,朝廷军费都紧,交趾那边又要源源不断填银子,朝堂上不少人都说‘得不偿失’。
可他们没想着,若当初能把交趾的粮盘活,让当地百姓心向大明,不仅不用花钱派兵,还能多一个粮食仓库,哪会落到后来的地步?”
他话锋一转,语气又亮了些,
“不过现在也不晚,咱们往中南行省派布道队,教百姓种三季稻,又派军户去建棱堡,就是把‘粮’和‘防’都抓在手里,断不会再走交趾的老路。”
朱有建听着,嘴角露出点笑意:
“说得好。
咱们要的不是一块名义上的疆土,是一块能让大明百姓吃饱、能为大明稳根基的土地。
交趾的教训摆在那,往后不管拓哪里的地,都得记住:
先让百姓有饭吃、有活路,这土地才能真正成为大明的根。”
御书房外的风轻轻吹进来,掀动了案上的旧档,那些关于交趾的记载虽已泛黄,却像一面镜子,映着如今大明拓土兴业的新路。
高宇顺提起永乐朝的旧事,语气里多了几分对过往的感慨:
“圣主,说起交趾那会儿的事,就得提永乐爷的心思——
当时他眼里盯着的,全是北方的前元残余势力,一门心思想着迁都北直隶,把大宁、辽州打造成稳固的北境屏障,好给后代留个安稳的根基。
为了这事,他连着好几次亲征北元,军费开销像流水似的往外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