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昂张着嘴巴，之前的疑惑像潮水似的全写在脸上，连嘴角忘了合上，目光死死钉在那半球上；
薛凤祚托着下巴蹲在地上，目光跟着物体缓缓移动，指尖在地面画着不知名的弧线，嘴里还小声嘀咕着“方位不对”；
刘卫匠捂着嘴，指缝里几乎要漏出吸气声，似乎怕自己的惊呼声吵到旁人，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光；
程教授背着手站在原地，眉头微挑，若有所思地盯着警报传来的方向，指尖轻轻叩着掌心，发出“笃笃”的轻响；
朱教授原本低着头翻古籍，书页还夹着书签，此刻猛地抬头，眼里闪着发现线索的精光，连手指都有些发颤；
王教授紧紧抓着自己的记录本，指节因为用力泛了白，纸面都被捏出了褶皱；
李教授则直愣愣站着，嘴里反复喃喃说着“怎么可能”，声音轻得像梦呓，满脸都是无法接受的震惊，脚步都有些发虚。
显然眼前这物体升降时的平稳、警报声里的机械提示，远远超出了方正化之前“玄龟现身”的简单描述，连这群见过猛犸化石、解过千年符文的研究大家都觉得不可理喻——
既没有生物该有的呼吸、肢体痕迹，又不像寻常器械那样有齿轮、锁链，完全跳出了他们过往的认知范围。
汪昂最先回过神，慢慢舒展皱成疙瘩的眉头，往前凑了两步，语气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是生物！
你们看它悬在半空这么久，连半点呼吸起伏都没有，外壳看上去像玄铁，连一丝生物组织的痕迹都找不到！”
他话音刚落，王徵立刻往前跨了一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是机械造物！绝对是！
你看它升空时稳得像钉在半空，没有翅翼却能悬着不动，刚才降落时我还隐约听见低沉的轰鸣，就是这动力来源实在猜不透，既不是水力也不是风力！”
许大匠跟着重重点头，粗糙的手掌在大腿上搓了搓，声音里带着几分对造物工艺的敬佩：
“王教授所言极是！
这物件刚才升降时，我贴着地面能觉出细微震动，倒与咱们工坊里的蒸汽轮机有几分相似——
可蒸汽轮机得靠锅炉烧着水、推着转轴运行，它这么个圆滚滚的模样，连个排烟口都找不到，怎么做到凭空飞行的，咱家琢磨了半天，实在不知其理！”
一直埋首翻古籍的朱教授这时猛地抬起头，手里捏着卷边角发脆的《潮州府志》，指腹还按在书页的字缝里，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诸位且听我说！
我刚翻到一段记载——
据《潮州府志·异闻篇》所述，万历二十三年潮州沿海曾出现过‘尾星旋转如轮’的螺旋状飞行物，当时焰光把半边天空都照得通红，那东西形状像个倒扣的田螺，围着山头旋转着飞了千里远才消失不见——
说不定和眼前这半球物件是同类造物！”
王教授立刻往前凑了两步，手里的古籍还摊开着，书页上的墨字被手指按出了浅痕，语气带着几分急促：
“《搜神记·卷十八》里也有相关记载！
帝尧三十一年，西海之滨出现过不明浮槎，那物件比十丈战船还宽，形状像极了巨大的雀巢，夜里会透出淡蓝色的光，到了白天就暗下去，悬在海面上半尺高却不沾半点水，亮起来时光芒和满月一样晃眼——
这‘悬空不坠’的本事，和咱们眼前这东西简直如出一辙！”
李教授也猛地一拍大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要紧事，连忙接话：
“《酉阳杂俎·天咫卷》里也提过类似的！
蜀汉建兴十二年，诸葛丞相去世当晚，东方天空突然出现轮形的红色光球，亮度比启明星还强三分，在半空落了三次又升了三次，最后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慢慢消失了。
咱们刚才见的这物件，虽没那么扎眼的红色，可‘升升降降’的模样倒有些相似，说不定等它真飞起来，或是能源满了，外壳就会显出赤色来？”
宋应星听完几位教授的记载，指尖在记录板上轻轻敲击着，缓缓点头，手里的墨笔在“能量枯竭”四个字旁点了点：
“想来，这物件定有超越时代的独到之处。
如今看警报明确说‘能量枯竭’，再反复念密咒启动它，不过是白白消耗仅剩的能源，怕是会让它彻底停摆，当另想办法——
依我看，或许该先找到地宫的真正入口，进去亲眼看看它的全貌，搞清楚能源供给的门路，才能摸清底细。”
说罢，他抬眼看向站在人群外侧、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方正化，语气里带着几分征询：
“方统领在这一带探查遗迹，对附近的地形最熟，你走南闯北见得多，觉得这个找入口的法子可行吗？”
方正化还在心里拧着劲儿琢磨汪昂那句“不是生物”——
若这半球物件真不是活物，那山腹里藏的就绝不会是玄龟，不是玄龟自然谈不上什么上古兽巢，这样一来，他之前推测的“与伏羲大帝有关”就断得干干净净！
那他还怎么靠这次发现立下大功，超过高宇顺？
虽说高宇顺是提携他的恩人，可他也想凭真本事跟对方并驾齐驱，更想把处处针对他的曹化淳那厮远远甩在身后。
越想心里越焦，他攥着佩刀刀柄的手都紧了几分，指节泛出青白。
刘吹水见他盯着地面走神，连宋应星问话都没反应，悄悄绕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方正化这才回过神，猛地晃了晃脑袋，定了定神，对着宋应星拱手行礼，语气尽量放得平和：
“咱家就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不懂这些研究的门道，诸位教授都是饱学之士，你们定的法子准没错，咱家但凭诸位作主！”
这话倒不是谦虚——
他要是真有办法摸清这物件的底细，当初就不会攥着电报机急得转圈，巴巴请研究院的诸位大拿翻山越岭过来了，早自己带着人破解秘密、立下头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