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陈碧茹那夜往疏影馆强塞了一个女人之后,曾国宇的脾气越发阴郁。
整日缩在房里吞云吐雾,刺鼻的大烟味熏的人头疼,只剩三餐时辰肯让烟烟送饭——可也仅止于此,她的脚尖绝不能多跨过门槛半寸。
那日有个婆子清晨进屋送水,次日就被人拖到院外毙了。
血溅在青砖上迟迟未干,从此除了烟烟,再无人敢靠近这屋子半丈。
夜里风掠过窗棂,都像带着刀锋的呜咽。
陈碧茹在军部却如鱼得水。
她虽是个女流之辈,起初难免遭人质疑,但经过几次杀伐果断的军令,都取得明显成果,众人纷纷闭上了嘴。
她进退也极有分寸,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比起督军,她划拨银款的笔快似秋风,只是这些钱,全然不从黔州账上出,至于钱从哪来,没有人关心。
横竖账上银钱是多了,又不是少了,来日督军问起来,便也不怕追责。
暑气渐浓时,曾国宇越发像具腐在屋里的行尸。
他仿佛彻底忘了自己督军的身份职责,对外头的事一句不问。
直到盛夏的一个晚上,烟烟照例进屋送饭,却闻到屋里除了大烟味,还有股浓烈的汗馊味。
烟烟疑惑,虽说天气炎热,但她每日晚餐后,都会送水进来给督军洗澡,怎样也不会有这么大的体味。
她隔着屏风,模糊看到对面身影,似乎比督军单薄了许多。
烟烟不敢贸然进去,对着床榻喊了声,“督军?”
原本在床上人吞云吐雾的人,忽然如受惊般,扯起被子蒙住全身,\"出去!\"沙哑的嗓音抖得像枯叶。
烟烟心中一惊,声音也不大一样,还带着胆怯的颤音。
烟烟急了,听着声音,莫不是病了?不然气息怎么会这么虚。
她慌乱的往前去了几步,“督军是不是病了?奴婢给您找大夫……”
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不……不用……你出去!”
离着床榻还有几步距离,看不见人,只有一绺打绺的短发露在被子外头。
烟烟越发疑惑,还想上去查探,但想到督军枪毙的那个仆妇,又不敢,最终只能嘱咐,“奴婢就守在门口,督军有事随时吩咐奴婢。”
等了一会,床上没声音,烟烟默默退出去,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
此刻床上人却不是曾国宇,而是个面黄肌瘦的大烟鬼。
大烟鬼躲在床上瑟瑟发抖,烟也不敢抽了。
直到天黑透了,床板响起三声“邦邦邦”,大烟鬼如梦初醒般跳下床榻,直直掀开床板。
曾国宇从密道里爬出来,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煞气。
大烟鬼往日见他并不甚尊敬,只是多有谄媚,今日却一反常态,见了他就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曾国宇皱眉,心知是暴露了。
这大烟鬼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肯定是不能活了,可他现在既不能把人留在这屋里,又不能在这里杀人灭口。
他沉吟片刻,状似意态平静,一言不发,只挥了挥手,示意他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