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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成五年,岁在庚申,公元840年。长安城的秋意比往年来得更早,大明宫的朱红宫墙在冷风中显得格外萧瑟。

观风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唐文宗李昂苍白消瘦的面容。经历“甘露之变”的惨败,这位曾试图重振皇权的帝王已被宦官软禁三年。此刻,他躺在龙榻上,气息微弱,听闻宫外传来的拥立颍王李炎为皇太弟的喧嚣,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朕之激进,毁其根基……”李昂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无尽的悔恨与困惑,“看来国师早知道朕的做法,却放任不管,这究竟是何意?”他想起那位深居简出、洞悉天机的国师袁天罡,至死都未能解开这个谜团。话音落下,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带着满心的不甘与迷茫,走完了短暂而憋屈的一生。殿外的风雨声,成了他最后的挽歌。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的通济坊外,气氛却与宫中截然不同。王府门前的青石街上,一位年约二十、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正怒目圆睁,对着刚从王府出来的副考官王其高声争辩。

“老子几次科考,次次名列前茅!这一次竟因为老子的身世,就取消了录取资格!”年轻人双拳紧握,额上青筋暴起,“既然不让科考,为何让我参加这么多次?这不是戏耍人吗!”

这位年轻人正是黄巢,出身盐商之家,虽才华横溢,却因“市井之徒”的出身屡遭排挤。王其斜睨了他一眼,脸上满是不屑,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你?一个贩盐之子,出身早已限定了你的出路。让你走进考场,见识一下考场的模样,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还想考上功名?简直是白日做梦!”

说罢,王其不再理会气得浑身发抖的黄巢,转身登上了等候在旁的马车,扬长而去。

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黄巢胸中的怒火与不甘交织在一起,他猛地抬头,对着长安的天空高声吟诵:“世家,世家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诗句铿锵有力,充满了颠覆一切的豪情与愤懑。

马车内的王其听到这首诗,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冷笑:“这诗倒是挺狂,可惜啊,终究只是个贩盐之子的痴人说梦罢了。”

黄巢吟诵完毕,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长安这座繁华的帝都,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转身,毅然离开了这座曾承载他无数梦想的城市。

就在黄巢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时,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下,一位戴着青铜面具、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正静静地伫立着,斗笠的阴影遮住了他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目送着黄巢离去。

一名身着不良人服饰的男子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单膝跪地,双手递上一张纸条:“大帅,此人的信息都在此处。”

这位被称为“大帅”的人,正是不良人统帅袁天罡。他接过纸条,借着微弱的光线缓缓浏览,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喃喃自语道:“开始了……大唐的棋局,终于要迎来新的变数了。”

而在长安以西百里之外的马嵬驿,一座隐秘的地宫深处,气氛却显得格外肃穆。

地宫中央,并排摆放着两座棺椁,棺椁上雕刻着精美的缠枝莲纹,虽历经百年,却依旧完好无损。棺椁前,站着一男一女。男子身穿文武袖长衣,身形挺拔,面容淡漠,正是张起灵;女子则穿着一身胡服服饰,容颜清丽,眼神中带着几分沧桑,她是娜仁。

三十五年过去,杨玉环和杨桃儿已寿终正寝,走完了她们跌宕起伏的一生。

娜仁轻轻抚摸着棺椁,眼中满是感慨,轻声叹道:“玉环妹妹,想当年初见她时,她才十几岁。如今,百年光阴弹指而过,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张起灵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地望着棺椁,缓缓点头:“嗯,走吧。”他的声音依旧淡漠,却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活了漫长岁月的他,早已习惯了离别,却依旧会为生命的消逝而感伤。

两人转身向外走去,娜仁忍不住问道:“如今新帝登基,大唐的颓势已现,师父,大唐还会走向灭亡吗?”

张起灵脚步一顿,脑海中浮现出当年教导唐代宗李适的画面。他曾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大唐衰落的命运,可如今看来,那点努力不过是杯水车薪,大唐依旧在衰落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这是你的手笔吗?我的师父袁天罡。”张起灵眼神微微一变,心中暗道。他隐隐觉得,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都有袁天罡的影子。这位深不可测的师父,究竟在布一盘怎样的棋局?他无从得知,只知道,一个动荡的时代,即将拉开帷幕。

曹州的风裹着咸涩的盐味,吹得村口老树枝桠乱颤。黄巢站在自家院门前,望着那座比寻常农户气派些、却也蒙着层灰败的砖瓦房,眉头拧成了结。

“难道真要继承家业吗?”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磨得发亮的玉佩——那是当年父亲临终前留下的物件,说“黄家子孙,要么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要么守好盐铺安身立命”。他抬头瞥了眼门楣上“黄记盐行”的木匾,漆皮剥落,边角磨损,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好歹是曹州数一数二的盐商之家,若不是为了科考,家里何至于把西院的几间铺子都变卖了?

“大哥!”两道身影从门内窜出来,黄揆手里还攥着记账的毛笔,墨水在指尖晕开一小团黑渍;黄邺则扛着袋刚从盐场运回来的粗盐,肩头被压得微微发红。两人脸上的期待像淬了光,目光直勾勾黏在黄巢身上,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大哥,这次准中了吧?我听城里来的货郎说,今年的主考官最看重真才实学!”黄邺把盐袋往墙角一放,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语气里满是雀跃。黄揆也跟着点头,手里的毛笔在账本上点出个小黑点:“娘昨天还去城隍庙烧香了,说只要你能中,她就吃素三个月。”

黄巢避开两人亮晶晶的眼睛,喉结动了动,声音淡得像曹州的晨雾:“落榜了。”

院子里瞬间静得能听见盐粒从袋口滑落的细微声响。黄揆手里的毛笔“啪嗒”掉在账本上,晕开一大片墨渍;黄邺脸上的笑容僵住,嘴巴张了张,却没吐出一个字,只愣愣地看着黄巢。两人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只剩下难以置信的失落。

黄巢没再看他们,抬脚跨过门槛,径直往自己的屋子走。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屋内桌上还摊着去年的科考文章,纸页泛黄,被风卷得轻轻颤动。他反手带上门,将弟弟们的目光和院外的盐味都隔在门外,背靠着门板缓缓闭上眼——那金榜题名的梦,碎得连渣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