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知灼听完,又看了一眼游天骄几人,这等年龄,又受家中庇护的少年人,最是容易感动涕零,比如此刻。
闻太初一番话,少年们已经感动得泫然欲泣了。
她嘴角笑意渐深。
“去吧,代朕传旨,赦免成玉欺君之中,太傅是做不成了,回家听候留任吧。”
闻太初喜极而泣,又重重给凤知灼磕了个头。
凤知灼将章程放到伏星手中,没再和太学诸人说什么,回去换上朝服上朝去了。
凤知灼前脚刚走。
闻太初就立马起身,顾不得自己双膝的疼痛,“谁的衣袍厚些,干透了的,快些给我!”
方牧赶忙脱下自己的。
闻太初紧紧抱住:“赵文彦,你速去套车在城门等候,我很快将先生背出去!”
“诶!你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从大殿外到宫门口,有好长距离,我来!”游天骄胸口一拍。
拍完他才想起来什么,立马红了脸,干咳两声,“差点忘了先生是女子,还是你来吧……”
闻太初顾不得和他说话,交代完赵文彦,拔腿就跑。
清晨的风中裹挟着潮湿的晨雾。
闻太初跑着,一边哭一边笑,哭什么她不太清楚,笑什么也很模糊。
但她知道,自己做成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情。
来年衣锦还乡,回到祖母坟前说给她听,她定会是地下最骄傲的那只老奶鬼!
老师也会为她骄傲。
晨光穿透浓雾。
成玉佝偻着纤瘦的背脊,脸色已经透出不正常的潮红了。
周遭人在和她说着什么。
成玉下意识抬眼看去,就见闻太初的模样越来越清晰。
“老师,我们求得了陛下的赦免,您没事了,您可以回家了!!”闻太初快到成玉跟前时便跪下了,几步膝行到成玉跟前。
“太初啊。”成玉开口,嗓子已经哑了,随后她又看了一眼晨光中,金碧辉煌的金殿。
她赦免了她,所以,女子恩科一事稳了。
这才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老师!”
“成玉!!!”
“成兄!!”
*
成玉这一次,是真半只脚迈入了鬼门关。
高烧断断续续烧了两日。
奎七倒是带去了药,可成玉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中,死咬着牙关,药喂进去多少,便吐出来多少。
第二日夜里,凤知灼悄然出宫,亲自在成玉窗前伺疾。
成玉迷迷糊糊,说了许多并不连贯的话。
旁人不知道她的梦魇是什么,可凤知灼却知晓。
是被秦筠困住的那十年。
贞洁这种本不存在的东西,是千百年来,扎入女人血肉中的生锈铁片,饶是当初她和成玉说,她一点错也没有,是秦筠的错。
可梦魇还是深种成玉心中。
多年来,她守着和她的约定,过去看似早已被平复。
她是天下文人心中光风霁月的君子,是文人表率。
可不可言说之下,痛苦依旧如影随形。
凤知灼屏退了其他人,轻言细语的哄着成玉,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她的声音,成玉到底是能吃进去药了。
只是好不容易喂进去,隔一会儿又要吐出来一多半。
好在凤知灼对成玉有足够的耐心,昂贵的药多少她也舍得。
就这样熬到第二日晌午。
成玉退了烧,终于醒了过来。
睁眼时,一夜未合眼的凤知灼,正好侧卧在她身旁的躺椅上小憩。
素白的衣衫上,药汁的痕迹清晰可见。
成玉微微一怔,原来她在梦中将要坠落时,一次次喊住她的声音,不只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