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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将天际染得一片猩红。

田垄间早已不见耕作的身影,只有几缕微弱的炊烟在断墙后瑟缩,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北风掐灭。

可即便如此,那些源源不断驰援而来的官兵,仍没打算放过这里的百姓。

苛捐杂税如潮水般涌来,从“军需粮”到“过境钱”,名目多到能堆满半张桌子。

有老者藏在床底的半袋陈粮被搜走,跪地抱着官兵的腿哀求“留口活路”,换来的却是刀柄狠狠砸在额角,鲜血混着尘土淌满沟壑纵横的脸;有妇人舍不得头上那支传了两代的铜钗,被兵士一把薅下,发髻散乱,头皮扯得生疼,却连哭都不敢大声。

早已有人因“抗税”被当场斩杀,尸体就扔在村口的土坡上,成了野狗的口粮。

山穷水尽,早已不是形容词。

濒死的气息像雾一样裹着整个村落,可官兵的心却比这冬日的寒冰更冷,他们的眼睛只盯着银钱与粮食,哪怕是百姓藏在棉袄夹层里的几枚铜板、灶台上剩下的半块窝头,都要搜刮干净。

不少村子早已没了人声,只有断壁残垣间散落的衣物与农具,无声诉说着这里曾是人间,如今却宛如地狱。

“大小姐,您坐着莫动,前面有官兵拦路,属下去交涉。”

马车轱辘碾过冻土的声响突然停了,一道沉稳的男声隔着素色布帘传来。

车内的言清正垂眸整理袖口,闻言只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清冷,听不出半分慌乱。

布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一角,护卫疾步奔向前方的路口。

言清指尖轻轻捻起车帘的另一处,目光透过缝隙扫过前方。

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正横在路中,甲胄上沾着泥污与不明的暗红,几人手中的弓箭已拉满,箭头泛着冷光,直直对准了马车。

护卫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块金色令牌,在为首军官面前一晃。

那军官原本吊梢的眼瞬间眯成了缝,目光在令牌上扫过,又飞快瞟了一眼马车的帘幕,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这马车的规制绝非寻常人家,想来是有来头的人物。

他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说道:“误会!都是自家弟兄,快让开道!”

两侧的士兵闻言,立刻收起弓箭,悻悻地退到路边,让出了一条仅容马车通过的缝隙。

马车重新启动,轱辘声再次响起,平稳地驶过路口,再无半分阻碍。

可没走多远,一阵凄厉的呼救声突然刺破了暮色,混着细碎的马蹄声,从前方的岔路传来。

“救命啊!饶命啊!”

言清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抬手,将身边的布帘彻底撩开。

眼前的一幕,让连见惯了乱世的她,都忍不住瞳孔微缩——远处的土路上,十几个老弱妇孺正发疯般四下奔逃:白发老妇背着半袋粗粮,踉跄着跑在最前,怀里还抱着个哭哑了嗓子的孩童;旁边的妇人怀抱着襁褓,裙摆被划破,露出的小腿上满是血痕,却不敢停下半步;还有个少年,手里攥着一把野菜,跑得跌跌撞撞,眼看就要摔倒。

而他们身后,七八个官兵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马槊与长刀,正慢悠悠地追着,像是在戏耍猎物。

为首的官兵狞笑着,马槊一扬,就挑飞了老妇背上的粮袋,谷子撒了一地,他却俯身一刀,老妇惨叫着扑倒在粮堆上,鲜血瞬间染红了那些还带着泥土气息的粮食。

“大人饶命!我们真的没粮了!”

另一个中年汉子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额头抵着冻土哀求。

“没粮?”

官兵翻身下马,一脚踩在汉子的背上,长刀架在他的脖颈处,声音狠戾,“抗税不缴,还敢说没粮?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啊——!”

凄厉的惨叫声接连响起,不过片刻功夫,那十几个百姓就全倒在了血泊中。

有妇人试图用身体护住襁褓,却被马槊刺穿了胸膛;那少年攥着野菜的手还没松开,喉咙就被长刀划开,鲜血喷溅在冰冷的地面上。

“大小姐莫慌,属下这就去和他们交涉,片刻就回。”

隔着布帘,护卫的声音带着几分谨慎,他们此行有要务,本不该节外生枝。

可车内的言清,此刻眼中已凝起一层寒霜。

她看着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十七八岁女子——女子的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手指却死死攥着襁褓的边缘,仿佛到死都想护住怀里的孩子。

言清的呼吸骤然一滞,声音冷得像冰:“你们过去,杀了他们。”

“大小姐,您的安全为重,咱们没必要为这些百姓……”

护卫还想劝,话未说完,就被言清打断。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护卫心中一凛,立刻应道:“是!”

随车的五名护卫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留守在马车旁,手按腰间短刃,警惕地盯着四周;剩下四人则如离弦之箭般,快步冲了上去。

此时的官兵正忙着从死者身上搜刮财物——有人扯下妇人头上的银簪,有人翻找汉子腰间的钱袋,还有人用刀挑开老妇的棉袄,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藏着铜板。突然见四个陌生人疾步奔来,为首的军官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喝问:“什么人——!”

“咻!咻!”

两道极轻的破空声响起,两支袖箭精准地命中了他的咽喉。

军官双眼圆睁,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鲜血从咽喉处汩汩涌出。

其他官兵见状,顿时大惊失色,纷纷拎起手中的马槊与长刀,就要反击。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摆出架势,那四名护卫已如鬼魅般欺近,他们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手中的短刃在暮色中划过一道冷光,“噗嗤”声接连响起。

一名官兵刚要挥刀,咽喉就被短刃划开,血柱喷溅在旁边的枯草上,转眼就冻成了暗红的冰碴;另一名官兵想转身逃跑,却被护卫一脚踹在膝弯,跪倒在地的瞬间,后颈已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剩下的几人彻底慌了,有的调转马头想逃,可刚拉动缰绳,就被身后的护卫追上,短刃从肋下刺入,闷哼一声栽下马背;有的弃了武器想求饶,却连“饶”字都没说出口,就被呼啸而来的袖箭穿透了胸膛。

四人对十几人,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息,干脆利落得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官兵,在护卫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

而这四名护卫,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俯身,用死者的衣角擦拭掉短刃上的血迹,将刀收回剑鞘,然后快步回到马车旁,躬身道:“大小姐,已处理完毕。”

言清点了点头,声音缓和了些许:“辛苦了。”

她示意车夫继续前行,可目光落在地上那具年轻女子的尸体上时,柳眉却骤然拧紧——女子双目圆睁,脸上还残留着绝望与凄苦,仿佛在质问这乱世的不公。言清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直到一丝刺痛传来,才缓过神,突然开口:“等一下!”

“大小姐,还有何事?”留守的护卫连忙问道。

言清深吸一口气,面色中透着几分坚定:“掉转车头,咱们回秦家村。”

护卫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劝,他们本是要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回秦家村无疑是自投罗网。

可看着言清眼中的决绝,他终究只是应了一声:“是。”

马车轱辘调转方向,朝着秦家村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