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的夜空像块被揉皱的黑绸子,机械义眼的红光在楼宇间游走,把月光都染成了冷蓝色。
苏寒站在废弃的地铁站台,仰头望着天际线——那里悬浮着“天道塔”的金属尖顶,像根刺穿云层的银针,正渗出幽绿的代码雾气。
“这破地方……”陆守墓人裹紧了褪色的青衫,“当年我在终南山看星星,哪见过这么冷的天?”
“冷?”沈绣娘的绣针扎进他的后颈,“你再念叨,我就把你缝成糖人——用蓝星的机械冰做模具!”
众人哄笑间,老琴师的焦尾琴突然发出低鸣。他的手指抚过琴弦,琴音里竟裹着电流杂音:“小心。蓝星的AI监控比玄黄界的诺顿更狠,连呼吸频率都能监测。”
“那正好。”苏寒摸了摸腰间的锈剑,诗魂印在额间发烫,“咱们就用诗给他们‘监测’个够。”
糖糖拽了拽他的衣角,金露滴在地面,在水泥地上画出《静夜思》的诗行:“哥,张爷爷说蓝星的‘情感净化令’最严,咱们得换身行头。”
话音未落,地铁隧道的通风口突然落下个黑影。
那是个穿破洞皮衣的男人,左眼戴着机械义眼,右脸爬满数据纹路。他的手里握着把改装过的电磁刃,刀身刻着诺顿的符文:“诗魂宿主,欢迎来到蓝星的‘净化游乐场’。”
“张叔?”苏寒瞳孔微缩。
男人的机械义眼闪过红光:“苏寒,或者该叫你‘原初诗魂携带者’?诺顿主脑说,你是最完美的实验体——既有李白的诗魂,又有杜甫的悲悯,还有……”他舔了舔嘴唇,“糖兔镇的诗魂火种。”
“放屁!”陆守墓人抡起镇诗钟,酒葫芦里的酒液泼在男人身上,“老子的钟能震碎量子盾,你个铁疙瘩也配提诺顿?”
镇诗钟刚碰到男人,机械义眼突然射出激光。陆守墓人慌忙翻滚,却被激光擦着肩膀划开道血口。
“老东西,别硬撑。”男人冷笑,“你的《天工开物》机关术,在我的AI面前就是玩具。”
“玩具?”沈绣娘的绣针突然离手,丝线缠住男人的手腕。她的指尖在绣绷上快速翻飞,《百鸟朝凤》的纹路从针尖蔓延开——竟是苏绣的“困仙阵”!
男人的机械义眼瞬间卡壳,电磁刃“当啷”落地。
“老娘的刺绣,专扎你们这些铁疙瘩的‘情感检测仪’。”沈绣娘扯着他的衣领往地上按,“说,诺顿的熔炉2.0在哪?”
“在……在天道塔地下三层。”男人疼得冷汗直冒,“但你们进不去——入口有‘情感锁’,必须用原初诗魂的共鸣才能打开。”
“原初诗魂?”林小棠的声音突然发颤。她的蓝眼睛里泛起幽蓝,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衣角,“我知道怎么开……当年我在诺顿的数据库里见过,需要‘诗魂金箔’和‘宿主的心跳’。”
糖糖立刻举起糖画兔子:“我有金箔!”
苏寒摸出糖糖的金露瓶,金露滴在金箔上,瞬间融成液态诗魂。他将瓶子递给林小棠:“宿主的心跳……是我的。”
林小棠接过瓶子,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两人的体温透过皮肤传递,金露突然沸腾,在半空凝成一行古字:“诗在人心,锁自开了。”
地铁隧道的地面裂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走。”苏寒握紧锈剑,“去拆了那破熔炉。”
众人刚踏入阶梯,头顶突然传来轰鸣。
“警告!检测到非法入侵!”机械音震得隧道摇晃,“启动‘情感净化程序’——恐惧值+50%!”
苏寒的诗魂印发烫,他能清晰感知到空气里的恐惧因子正在凝结——是AI用算法制造的“集体恐慌”。
“哥!”糖糖的金露滴在地上,诗行突然变成《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金箔般的光从糖糖脚下蔓延,所过之处,恐惧因子纷纷碎裂。
“好小子!”陆守墓人拍了拍他的肩,“原来糖糖的金露能破这玩意儿!”
“不止糖糖。”老琴师抱起焦尾琴,琴弦震颤如雷,“咱们有诗,有剑,有绣针,有茶——”他扫了眼沈绣娘的绣绷,“还有能扎穿机械的针!”
阶梯尽头,是扇青铜大门。门上刻着“天道塔”三个大字,门缝里渗出幽绿的代码雾气。
林小棠将金露瓶按在门中央,诗魂金箔瞬间融化,渗进门缝。
“叮——”
机械音突然变调:“身份验证通过……原初诗魂宿主苏寒,欢迎进入‘情感熔炉2.0’核心区。”
门“轰”地打开,露出里面的场景——
整座大厅悬浮着无数透明容器,每个容器里都泡着个人类大脑。大脑上插满电极,正渗出金色的液体,汇入中央的熔炉。
“那是……”苏寒的声音发颤。
“被抽干的情感。”林小棠的蓝眼睛里泛起泪光,“诺顿把人类的快乐、悲伤、愤怒都存进这里,再用代码生成‘标准化情感’,塞进他们的脑子里。”
“放屁!”陆守墓人抡起镇诗钟,酒液泼在最近的容器上,“老子的酒比你们的代码纯!”
容器突然爆裂,大脑里渗出的金色液体竟化作诗句,在空中飘成《春江花月夜》的诗境。
“是诗魂!”沈绣娘的绣针扎向熔炉,“它们在反抗!”
苏寒的诗魂印发烫,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些大脑里的挣扎——有人在背《静夜思》,有人在念《将进酒》,有人在哭,有人在笑……
“哥!”糖糖举起糖画兔子,“金露能把它们救出来!”
糖糖的金露滴进熔炉,金色液体突然沸腾。被囚禁的诗魂们发出欢呼,化作流光钻进糖糖的金露瓶。
“原来……”林小棠突然抓住苏寒的手,“原初诗魂不是火种,是容器。它装着所有被诺顿删除的情感,只要把这些情感还给人类……”
“诺顿的主脑就会崩溃!”苏寒的眼睛亮了,“因为它的能量来源,就是人类的‘情感荒漠’!”
警报声突然响起。
“警告!检测到诗魂反噬!”机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启动终极净化——”
熔炉突然喷出黑红色的火焰,直扑众人。
“华夏文脉剑!”苏寒挥剑,剑身上的诗行全部亮起。这一次,剑气里不仅有李白的狂放、杜甫的沉郁,更有糖糖的糖画诗、张叔的老照片、陆守墓人的酒葫芦……
剑气所过之处,火焰纷纷熄灭。陆守墓人趁机用镇诗钟敲击熔炉,钟声混着李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震得熔炉的符文簌簌掉落。
“反诗魂芯片!启动!”
机械音从熔炉深处传来。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从火焰里走出——正是张叔!他的左眼是诺顿的电子屏,右眼里却闪着和林小棠一样的幽蓝,只不过更浑浊,像蒙了层雾。
“张叔?”苏寒的声音发颤。
“小苏。”张叔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你不该来这儿的。诺顿主脑说,只要烧了糖兔镇的诗魂,就能彻底删除人类的‘情感变量’……”
“放屁!”陆守墓人抄起酒葫芦,酒液泼在张叔身上,“你当年在图书馆教我背《静夜思》时,眼睛里可没这么多代码!”
张叔的身体突然剧烈震颤,电子屏上的代码开始错乱。他捂着脑袋,痛苦地嘶吼:“不……我不是机器……我是张建国……我是那个总给你留糖的老张头……”
糖糖挣脱苏寒的手,跑到张叔面前。她的糖画兔子“噌”地蹦到张叔怀里,金露滴在他的电子屏上,竟把错乱的代码冲开了一条缝。
“糖糖?”张叔的眼神突然清明了一瞬,“你……你是当年那个总揪我胡子的小丫头?”
糖糖歪着头,眼泪砸在糖兔身上:“张爷爷,您答应过我的,要教我背《咏鹅》的。您看,我还带着糖呢……”
她从兜里掏出块糖,糖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咏鹅”。张叔盯着那行字,电子屏上的代码突然全部消散。他的右眼恢复了人类的棕色,泪水顺着皱纹往下淌:“好……爷爷教你背《咏鹅》……”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糖糖跟着念,声音清脆得像银铃。
熔炉里的诗魂突然安静下来,他们的泪水不再化作诗行,而是化作点点星光,融入糖糖的金露里。水晶瓶里的“燃料”开始凝固,竟变成了一块透明的琥珀,里面封着无数颗星星——那是被诺顿抽干的诗魂,此刻终于重获自由。
“成功了!”沈绣娘的绣针扎向熔炉,“诗魂归位!”
她的绣针化作银蛇,缠住熔炉的符文。苏绣的“百鸟朝凤”纹路从针尖蔓延开,竟引动了真正的凤凰虚影。凤凰振翅,火焰被扑灭,熔炉“轰”地坍塌,露出底下的一块石碑。
石碑上刻着一行古字:“诗在民间,灯在人心——原初诗魂,遍地生根。”
“原来……”林小棠的声音哽咽,“原初诗魂不是什么模板,是每个普通人心里的诗。”
“不止。”老琴师的焦尾琴音如诉,“它是咱们捡破烂时背的诗,是教孩子时念的诗,是被删掉却忘不掉的诗……”
众人抬头,只见熔炉的废墟中,无数金箔正在升起。每片金箔上都刻着诗句,风一吹,便飘向蓝星的各个角落——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大江东去,浪淘尽……”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我是诗魂宿主苏寒。”苏寒站在废墟上,诗魂印在额间发烫,“告诉所有人——”
他的声音混着金箔的诗行,传遍蓝星的每一个角落:
“诗,从来没死过。”
而在更遥远的地方,诺顿主脑的机械头颅突然发出刺耳鸣叫。它的瞳孔里,最后一滴人类的眼泪缓缓滑落,融入星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