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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清风观外野菊香旧地重游立碑铭薪火相传承遗愿风铃声里共天

第八章:心照不宣的活法

从黑风崖底爬上来时,天已经擦黑了。

清虚道长扶着我,脚步放得很慢。他的拂尘在下山路上扫开不少碎石,偶尔会停下来,对着崖壁上的某个方向出神——那里是沈砚倒下的地方,松针被血染得发黑,像块凝固的疤。

“我去把他……”我刚开口,喉咙就被堵住,后面的“带回来”三个字哽在舌尖,烫得人发疼。崖底的阴气太重,沈砚的身体恐怕已经……

“他早安排好了。”清虚道长打断我,声音里带着点我听不懂的涩,“他偷藏经阁的羊皮卷时,就托我若他出事,把他的骨灰撒在黑风崖的风口。他说‘风会带着我看遍天下,也算替念念看看’。”

我望着黑风崖的方向,那里的风正卷着暮色往上涌,像条看不见的河。原来他连后事都想好了,连最后一点念想,都系在妹妹身上。

回到清风观时,已是深夜。观里的小道童早就煮好了药,药碗里飘着股清苦的药香,是专治蚀骨钉的方子,里面加了不少珍贵的灵草,想来是清虚道长特意为我备的。

“喝了药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清虚道长把药碗递给我,眼神里的疲惫藏不住——他在崖底为了护我,被墨尘的黑气伤了内腑,此刻嘴唇还泛着青。

我接过药碗,热气熏得眼睛发潮。药很苦,苦得像沈砚最后咳出的血,可我还是一口口往下咽。我得好起来,得活着,不然怎么对得起那些为我死的人?

夜里睡得不安稳,总梦见沈砚。梦里他还在破庙里烤野兔,油星溅在手上也不躲,只是笑着说“天师道的小丫头,吃了我的兔腿,就得听我的”;又梦见他在松林里咬断墨尘的手筋,血顺着下巴往下淌,眼神却亮得像星;最后梦见他倒在崖底的雾气里,对我说“清玄,要好好活”。

醒来时,天已大亮。窗台上落着只麻雀,正歪着头啄食道童撒的谷粒,叽叽喳喳的叫声里,带着股鲜活的气。我摸了摸后腰,蚀骨钉的伤竟然不疼了,指尖的镇魂印金光也淡了些,像退潮的水,温柔地伏在皮肉下。

“看来镇魂印认主了。”清虚道长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件叠好的道袍,“新做的,比你那件破的合身。”

道袍是月白色的,领口绣着天师道的云纹,针脚细密,想来是观里的道姑连夜赶制的。我接过道袍,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突然想起沈砚那件沾满血的道袍——被影卫的骨刃划得稀烂,最后掉在崖底的雾气里,连块碎片都没剩下。

“墨尘死后,血煞教的余党怎么办?”我穿上道袍,尺寸刚刚好,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各地的道门已经出手清剿了。”清虚道长递给我一张布告,上面盖着各大道门的印信,“他们听说你挫败了墨尘的阴谋,都称你是‘救世天师’,不少人还想来清风观拜访你。”

我看着布告上的“救世天师”四个字,突然觉得很讽刺。我连师门都没护住,连沈砚都没救回来,算什么救世?

“别想太多。”清虚道长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守护不是非要赢,能在绝境里站直了,就已经很了不起。”

他说得对。可我心里总有个地方空落落的,像破庙里漏风的窗,风一吹就发疼。

接下来的日子,我在清风观养伤,偶尔跟着清虚道长学些失传的符咒。他说我的镇魂印虽然激活了,但运用还不熟练,得好好打磨,免得将来再遇邪祟,连自保都难。

闲暇时,我总爱坐在观门口的老槐树下,看云卷云舒。槐树上挂着串风铃,是用沈砚留下的短刀碎片做的,风一吹就叮当作响,像他在跟我说话。

“沈砚,今天观里的桃花开了,粉粉的,像小师妹当年簪在鬓角的那朵。”

“沈砚,山下的猎户说黑风崖的风口长出了野菊,黄灿灿的,想来是你撒的骨灰养的。”

“沈砚,清虚道长教我画‘往生符’了,说能让魂魄安宁,我画了好多,烧给你和念念好不好?”

风铃总在这时响得更欢,像是在应我。

一个月后,我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清风观。

“要回天师道旧址?”清虚道长帮我系紧行囊的带子,眼神里带着不舍。

“嗯。”我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师傅说过,‘道在己心’,不在牌位,可我还是想去看看。去收拾师傅和师兄们的骨灰,去给他们立块碑。”

清虚道长没再劝,只是从袖里掏出张符纸,递给我:“这是‘传讯符’,遇事就捏碎,我会赶过去。”

我接过符纸,小心地揣进怀里。这符纸和沈砚当年塞给我的一样,带着股淡淡的草药味,像种心照不宣的约定。

离开清风观的那天,阳光很好。小道童们站在观门口送我,手里举着刚摘的野菊,嫩黄的花瓣在风里晃。我回头望了眼清风观,它藏在青山里,像个安静的老者,等着归人。

回天师道旧址的路很长,走了足足半月。沿途的村镇都在传“天师道的小传人挫败了血煞教”,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把我的故事编得神乎其神,说我“一剑劈开黑风崖,一掌震碎邪神印”,听得我自己都忍不住笑。

只有我知道,我没那么神。我只是在很多人用命铺的路上,往前多走了一步。

师门旧址已经成了片废墟,断壁残垣间长满了齐腰的蒿草,三清像的头颅滚落在供桌下,眼窝空落落的,望着天。我蹲下身,一点点清理废墟里的骸骨——三师兄的腿骨上有处旧伤,是当年为了护我被妖物咬的;小师妹的腕骨很细,还戴着半只银镯子,是我送她的及笄礼……

清理到师傅的骸骨时,我在他的怀里摸到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是块小小的木牌,刻着我的名字“清玄”,边缘被摩挲得圆润光滑——是他生前总攥在手里的那块。

“师傅,我回来了。”我把木牌揣进怀里,和沈砚的半块玉佩放在一起,“您放心,我会好好活,会守好该守的。”

立碑那天,来了不少附近的村民。他们提着祭品,对着废墟鞠躬,说“多谢天师道的仙长护着我们”。我看着他们脸上的敬畏,突然明白师傅说的“守护”是什么——不是死守着个破庙,是守着这些人的安宁,守着他们眼里的光。

碑立好后,我没走。我在废墟旁搭了间茅屋,像当年的师傅一样,帮村民们看看邪祟,画些平安符。有人问我“姑娘这么年轻,不怕孤单吗”,我总是笑着指天上的云:“不孤单,风里有很多人陪着我。”

偶尔会收到清虚道长的传讯,说血煞教的余党清剿得差不多了,说黑风崖的封印加固了,说山下的野菊开得正好。我也会给他回讯,说“今天帮王大婶家的孩子驱了梦魇”,说“茅屋前的桃树结果了”,说“风里的铃铛又响了”。

转眼又是一年。

清明那天,我提着祭品去黑风崖的风口。那里的野菊开得正好,黄灿灿的一片,像满地的星星。我把祭品放在石头上,倒了杯酒,对着风说:“沈砚,我来看你了。这酒是清风观新酿的,你肯定爱喝。”

风卷着酒香往远处飘,带着野菊的花瓣,像在应我。

“对了,我收了个徒弟,是个孤儿,眉眼有点像念念,也爱采野菊。”我摸着腕上的银链,链上挂着沈念的银锁,是清虚道长从崖底的白骨堆里找到的,“我教她画符,教她辨妖邪,告诉她‘道在己心,不在别处’。”

风吹得更欢了,野菊瓣落在我的发间,像谁在轻轻摸我的头。

“沈砚,你说风会带着你看遍天下,那你肯定看到了吧?看到村民们在田里插秧,看到孩子们在晒谷场嬉闹,看到这天下太平,没有血煞教,没有活祭……”

说到最后,声音有点哽咽。我蹲下身,抓起把风里的土,土很轻,像沈砚最后散在风里的骨灰。

“我很好,你放心。”我对着风笑了笑,眼泪却掉了下来,“等徒弟长大了,我就沿着风的方向走,替你看看江南的雨,塞北的雪,看看你和念念没看完的天下。”

风里的铃铛又响了,叮叮当当地,像谁在笑着说“好”。

阳光落在野菊上,亮得晃眼。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往回走。茅屋前的桃树又开花了,粉嘟嘟的,像片云。徒弟在门口等着我,手里举着朵刚采的野菊,笑着喊“师傅,回家了”。

我朝她挥挥手,脚步轻快。

路还长,风正好,身边有惦记的人,前面有要走的路。这样的活法,大概就是沈砚、师父、师兄师姐们想看到的吧。

心照不宣,各自安好,在风里,在光里,在这太平的天下里,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