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琉璃眼藏锋
天光大亮时。
我被冻醒了。
不是天冷。
是心里发寒。
枕头下的半块绣绷硌着后脑勺。
摸出来看。
背面的“沈”字被晨露浸得发深。
像滴在木头上的血。
“姑娘醒了?”
门被轻轻推开。
昨天那个小丫鬟端着铜盆进来。
她约莫十五六岁。
梳着双丫髻。
脸上有两坨浅浅的红晕。
“公子让我来伺候您梳洗。”
我把绣绷塞回枕头下。
坐起身。
被子滑落肩头。
露出里面浆洗得发白的中衣。
是沈砚之让人找的。
料子比我以前穿的好。
却总觉得扎皮肤。
“你家公子呢?”我问。
声音有点哑。
昨夜没睡好。
“公子一早就去前院了。”
丫鬟放下铜盆。
往炭盆里添了块银炭。
“说是要处理些生意上的事。”
我盯着铜盆里的水。
水面映出我苍白的脸。
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手腕上的伤缠着新的布条。
是丫鬟夜里换的。
药味很浓。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春桃。”
她拿起梳子。
想帮我梳头。
我往旁边躲了躲。
“我自己来。”
春桃的手僵在半空。
随即低下头。
“是。”
我抓过梳子。
扯着打结的头发。
疼得龇牙。
春桃在旁边看着。
突然说:“姑娘。”
“公子人很好的。”
我梳头发的手顿了顿。
“哦?”
“上个月。”
春桃蹲下来擦炭盆边的灰。
声音压得低。
“有个乞丐冻僵在巷口。”
“是公子让人抬回来的。”
“还给了药和银子。”
我没说话。
继续扯头发。
人好。
不代表不会藏着坏心思。
尤其像沈砚之这样的人。
揣着明白装糊涂。
比赵虎的明抢更可怕。
梳完头。
春桃端来早点。
一碟酱菜。
两个白面馒头。
还有一碗热豆浆。
我饿坏了。
拿起馒头就啃。
噎得直瞪眼。
春桃赶紧递过豆浆。
“慢点吃。”
我灌了两口豆浆。
顺过气。
“你家公子。”
“常来锦绣镇?”
春桃摇摇头。
“不常来。”
“这别院是去年才买的。”
“公子说。”
“锦绣镇的绣品好。”
“想收些回去卖。”
我笑了。
笑得有点冷。
收绣品?
怕是想收血绣吧。
吃完早点。
春桃收拾碗筷要走。
我叫住她。
“后院是不是有间书房?”
春桃愣了下。
“是。”
“不过公子吩咐过。”
“那间房不让外人进。”
“知道了。”
我点点头。
看着春桃走出房门。
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沈砚之的书房。
肯定藏着东西。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
估摸着沈砚之不会回来。
我溜出房门。
后院很静。
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书房在最里头。
门是梨花木的。
挂着把铜锁。
我从发间摸出根银簪。
是母亲留下的。
针脚细得能挑开最紧的锁。
这是她教我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
铜锁“咔哒”一声开了。
推开门。
一股墨香混着旧书的味道涌出来。
书架从地面顶到房梁。
摆满了线装书。
靠窗有张紫檀木书桌。
上面摊着本账册。
我走到书桌前。
账册上记着些药材名。
当归、何首乌、血竭……
最后一行写着“寻‘血蚕’百条,未果”。
血蚕?
我皱起眉。
母亲的笔记里提过。
血蚕是血绣的染料引子。
十年才结一次茧。
极难寻。
沈砚之找这个做什么?
翻到账册最后一页。
夹着张纸条。
上面画着个图案。
像只眼睛。
瞳孔里有团火焰。
和沈砚之琉璃假眼里的纹路。
一模一样。
我把纸条塞进袖袋。
刚要翻别的书。
听见院外有脚步声。
是沈砚之回来了。
我赶紧把账册放回原位。
锁好门。
往回跑。
刚拐过竹林。
就撞见他。
他手里拿着个油纸包。
看见我。
愣了下。
“醒了怎么不多歇会儿?”
“屋里闷。”
我低下头。
盯着自己的鞋尖。
“出来透透气。”
沈砚之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
没说话。
侧身让我过去。
擦肩而过时。
我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
和账册上记的血竭味很像。
回到房里。
我从袖袋里掏出纸条。
对着光看。
图案右下角有个极小的“禁”字。
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是普通的图案。
是符咒。
母亲说过。
用血绣绣符咒。
能活人。
也能杀人。
“在看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手里的纸条掉在地上。
沈砚之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正弯腰去捡。
我抢在他前头。
把纸条攥在手心。
“没什么。”
“一张废纸。”
沈砚之直起身。
嘴角带着笑。
眼里的琉璃假眼闪了闪。
“是吗?”
“我怎么看着像‘焚心咒’的符样?”
我的心沉到了底。
他果然认识。
“公子说笑了。”
我把手背到身后。
把纸条揉成一团。
“我一个绣娘。”
“哪懂什么符咒。”
沈砚之没再追问。
把手里的油纸包放在桌上。
“给你带了点东西。”
打开一看。
是套新衣裳。
湖蓝色的襦裙。
料子是上好的杭绸。
“我不要。”
我往后退了一步。
“无功不受禄。”
“就当是谢礼。”
他靠着门框。
双手抱在胸前。
“谢你让我捡到半块绣绷。”
我盯着他的眼睛。
想从那只琉璃眼里看出点什么。
可那假眼太亮。
像蒙了层雾。
什么都看不清。
“沈公子。”
我深吸一口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
“直说吧。”
“不用绕弯子。”
沈砚之笑了。
笑得比刚才真诚些。
“爽快。”
“我想知道。”
“你娘的血绣。”
“到底能绣出什么?”
“不知道。”
我立刻回答。
“我娘没教过我。”
“是吗?”
他往前走一步。
逼近我。
身上的药味更浓了。
“可我听说。”
“你娘临终前。”
“把血绣的法子都教给你了。”
“谁说的?”
“你管谁说的。”
他的目光落在我攥紧的手上。
“我可以帮你。”
“帮你夺回锦绣坊。”
“帮你对付赵虎。”
“甚至帮你查清你外祖父的事。”
“条件呢?”
我抬起头。
直视他的眼睛。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
他顿了顿。
声音压得很低。
“你现在给不了。”
“等你能给的时候。”
“我自然会说。”
这话等于没说。
我心里的警惕更重了。
“多谢公子好意。”
“我的事。”
“自己能解决。”
沈砚之挑了挑眉。
“自己解决?”
“就凭你手腕上的伤?”
“还是凭那块藏在怀里的木片?”
我猛地捂住胸口。
他怎么知道木片的事?
难道昨夜我晕过去后。
他搜过我的身?
“你放心。”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没碰你的东西。”
“只是那木片上的灵气。”
“隔着三尺远都能闻到。”
灵气?
我低头看了看胸口。
木片安安静静的。
没什么异样。
他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比我还懂血绣?
“沈公子。”
我往后退到墙角。
“如果没别的事。”
“我想歇息了。”
沈砚之没再逼我。
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
突然停下。
“赵虎昨晚没睡好。”
他背对着我。
声音轻飘飘的。
“听说他抱着那件嫁衣。”
“喊了一夜‘饶命’。”
我的心猛地一跳。
嫁衣开始反噬了?
“还有。”
他又说。
“他让人去绣坊后院。”
“挖那个刻着‘守’字的石臼。”
“说是要找什么‘镇物’。”
石臼?
我想起母亲说过。
石臼底下埋着东西。
是锦绣坊的根。
不能动。
“他疯了!”
我脱口而出。
沈砚之转过身。
眼里带着笑意。
“是疯了。”
“被嫁衣缠得快疯了。”
“你说。”
“他要是挖开石臼。”
“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
但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像有只手攥着心脏。
喘不过气。
沈砚之走后。
我把自己关在房里。
从怀里摸出木片。
放在桌上。
盯着它看。
木片上的焦痕里。
红光又闪了闪。
“你知道石臼底下有什么吗?”
我对着木片小声问。
像在问一个活人。
木片没反应。
我有点失望。
刚要收起它。
红光突然变亮。
在桌上映出个模糊的影子。
像个坛子。
埋在土里。
坛子?
我皱起眉。
母亲从没提过石臼底下有坛子。
这时。
春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姑娘!”
“不好了!”
“前院抓了个刺客!”
“刺客?”
我站起身。
“谁派来的?”
“像是赵虎的人。”
春桃脸色发白。
“被公子的护卫抓住了。”
“正在审问呢。”
我心里一动。
跟着春桃往前院跑。
远远就听见惨叫声。
是赵虎的打手。
上次抢绣绷的那个瘦高个。
“说!”
沈砚之的声音很冷。
和平时的温和判若两人。
“赵虎让你来找什么?”
“我……我不知道啊!”
瘦高个哭喊着。
“虎爷就说。”
“让我盯着沈公子的动静。”
“看看是不是藏了个姑娘。”
“就这些?”
“真的!”
瘦高个的声音都在抖。
“虎爷还说。”
“他昨晚梦见个穿红衣裳的女人。”
“说石臼底下有她要的东西。”
“让我们今天务必挖出来!”
穿红衣裳的女人?
是母亲?
还是嫁衣成精了?
我正想着。
沈砚之突然朝我这边看过来。
眼神锐利。
像把刀。
“你都听见了?”
我点点头。
走到他面前。
“沈公子。”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沈砚之挑眉。
“哦?”
“你想做什么交易?”
“我告诉你血绣能绣什么。”
我盯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
“你帮我阻止赵虎挖石臼。”
沈砚之笑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他想了想。
点头。
“可以。”
“但我有个条件。”
“你得在我身边绣。”
“我要亲眼看着。”
这条件很过分。
等于把我放在他眼皮子底下。
但眼下。
阻止赵虎更重要。
“好。”
我咬咬牙。
“我答应你。”
沈砚之挥挥手。
让护卫把瘦高个拖下去。
“看好他。”
“别让他死了。”
护卫领命。
拖着惨叫的瘦高个走了。
前院只剩下我和沈砚之。
还有满地的血迹。
“什么时候开始?”
他问。
“现在。”
我说。
“我需要绣架。”
“还有金线。”
“最重要的。”
“我需要你的血。”
沈砚之的脸色变了变。
“我的血?”
“对。”
我看着他的琉璃假眼。
“活绣要心头血养。”
“我的血不够。”
“得用与绣绷有关的人的血。”
“比如。”
“姓沈的人的血。”
我在赌。
赌绣绷背面的“沈”字。
赌沈家真的和血绣有关。
沈砚之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拒绝。
他突然笑了。
“可以。”
“但你要绣什么?”
“我要绣只眼睛。”
我说。
“一只看得见怨气的眼睛。”
沈砚之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只琉璃假眼。
在阳光下闪了闪。
像有火焰在里面烧。
“你知道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
“知道。”
我撒谎了。
我根本不知道。
但看他的反应。
这眼睛一定不简单。
“好。”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
划开自己的手指。
血珠涌出来。
“够吗?”
我点头。
“够了。”
接过他递来的帕子。
上面沾着他的血。
红得发黑。
春桃很快搬来绣架。
还有金线和绸缎。
我把帕子上的血抹在金线上。
金线立刻变得滚烫。
像烧红的铁丝。
沈砚之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盯着我手里的金线。
眼神复杂。
我拿起针。
刺破自己的指尖。
把血滴在绸缎上。
绸缎像活了似的。
微微颤动。
“你以前绣过这个?”
沈砚之问。
“没有。”
我专注地穿线。
“我娘的笔记里记的。”
“你娘的笔记在哪?”
“丢了。”
我头也不抬。
“被赵虎的人抢走了。”
沈砚之没再说话。
屋里只剩下针线穿过绸缎的“沙沙”声。
阳光透过窗棂。
照在绸缎上。
我和沈砚之的血混在一起。
慢慢绣出眼睛的轮廓。
绣到一半。
金线突然自己动了。
像有条小蛇。
在绸缎上游走。
眼睛的瞳孔里。
慢慢浮现出个图案。
和沈砚之纸条上的“焚心咒”。
一模一样。
我的手顿住了。
沈砚之猛地站起来。
“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里带着震惊。
“你怎么会绣这个?”
“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
手心里全是汗。
金线还在动。
像有自己的意识。
突然。
金线断了。
绸缎上的眼睛。
睁开了。
黑色的瞳孔里。
映出沈砚之的脸。
还有他那只琉璃假眼后面。
藏着的东西——
一道暗红色的咒痕。
像条小蛇。
盘在他的眼皮上。
“这是……”
我惊得说不出话。
沈砚之捂住自己的左眼。
脸色苍白。
“够了。”
“别绣了。”
他的反应。
证实了我的猜测。
他的假眼。
是为了遮住咒痕。
沈家的人。
被下了咒。
“这咒。”
我看着他。
“和我外祖父有关?”
沈砚之没回答。
转身往外走。
脚步有点踉跄。
走到门口时。
他停下。
背对着我说:“赵虎那边。”
“我会让人盯着。”
“你……”
“好好休息。”
他走后。
我看着绸缎上的眼睛。
瞳孔里的咒痕还在。
像活的一样。
心里乱糟糟的。
沈砚之被下了咒。
他找血脉。
找血蚕。
都是为了解咒。
他帮我。
是想利用我的血脉。
可他眼里的震惊。
不像装的。
他似乎不知道。
我的血能绣出焚心咒。
还有赵虎。
他挖石臼。
到底想找什么?
那个穿红衣裳的女人。
是母亲的魂魄吗?
我拿起桌上的木片。
红光又亮了。
这次映出的影子。
是个女人。
穿着红嫁衣。
站在石臼旁。
手里抱着个坛子。
正是母亲的样子。
母亲埋的坛子。
里面是什么?
和沈家的咒有关吗?
天黑时。
春桃送来晚饭。
说沈砚之没回来。
去了镇上的客栈。
我扒了两口饭。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赵虎今晚。
说不定会动手挖石臼。
我不能等。
必须去绣坊看看。
换好沈砚之给的湖蓝色襦裙。
把木片和半块绣绷藏在怀里。
悄悄溜出别院。
街上很静。
雪已经停了。
月亮挂在天上。
像把弯刀。
走到锦绣坊附近。
看见里面亮着灯。
还有铁锹挖土的声音。
赵虎果然在挖石臼。
我躲在对面的茶馆屋檐下。
往里看。
赵虎光着膀子。
手里拿着把铁锹。
疯疯癫癫地挖着。
他肩上的红嫁衣。
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打手们站在旁边。
一个个面如土色。
没人敢上前。
突然。
赵虎一铁锹下去。
挖到个硬东西。
“挖到了!”
他大喊着。
眼睛通红。
“我挖到了!”
他扔下铁锹。
用手刨土。
很快。
一个黑坛子露了出来。
坛口用红布封着。
上面绣着个“镇”字。
是母亲埋的那个坛子!
赵虎抱起坛子。
哈哈大笑。
“有了这个!”
“我看谁还敢管我!”
他的话刚说完。
怀里的坛子突然震动起来。
红布“嗤”地一声裂开。
一股黑气从坛子里冒出来。
钻进他肩上的嫁衣里。
赵虎的笑声戛然而止。
脸色变得青紫。
他想扔掉嫁衣。
可嫁衣像长在了他身上。
怎么扯都扯不掉。
“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
身体开始抽搐。
皮肤像被什么东西啃噬。
慢慢变得干瘪。
打手们吓得魂飞魄散。
四散奔逃。
我站在屋檐下。
看着这一切。
手脚冰凉。
坛子里的不是宝贝。
是怨气。
母亲用嫁衣和石臼。
封印的怨气。
赵虎倒在地上。
身体还在抽搐。
肩上的嫁衣。
红得更艳了。
像吸饱了血。
突然。
嫁衣自己站了起来。
飘向我。
红绸展开。
像两只翅膀。
我吓得往后退。
转身想跑。
却被一只手抓住。
是沈砚之。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手里拿着把剑。
剑尖对着嫁衣。
“别动。”
他低声说。
“这是怨绣成精了。”
嫁衣停在半空。
红绸上浮现出无数张脸。
都是被怨气害死的人。
其中一张。
是母亲。
“娘……”
我忍不住喊出声。
母亲的脸在红绸上看着我。
眼神悲伤。
没有说话。
“苏绣娘。”
沈砚之的声音很沉。
“用你的血。”
“还有绣绷。”
“能镇住它。”
我掏出半块绣绷。
又刺破指尖。
把血滴在上面。
绣绷突然发出金光。
金凰的影子从里面飞出来。
冲向嫁衣。
金光和黑气撞在一起。
发出“滋滋”的声响。
母亲的脸在红绸上痛苦地扭曲。
“别……”
她终于开口。
声音很轻。
“别伤它……”
我愣住了。
沈砚之也愣住了。
就在这时。
嫁衣里的黑气突然暴涨。
缠住金凰的影子。
金凰发出一声哀鸣。
慢慢消散。
绣绷从我的手里滑落。
掉在地上。
裂开了。
嫁衣飘到我面前。
红绸拂过我的脸颊。
像母亲的手。
“绣娘……”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坛子……”
“是沈家的……”
话没说完。
嫁衣突然着火了。
是沈砚之的剑。
上面沾着他的血。
血火相融。
烧掉了红绸。
也烧掉了黑气。
母亲的脸。
在火焰中慢慢消失。
我看着燃烧的嫁衣。
眼泪终于掉下来。
一滴。
又一滴。
砸在雪地上。
沈砚之捡起地上的坛子。
递给我。
“打开看看。”
我擦干眼泪。
揭开坛盖。
里面没有怨气。
只有一叠纸。
是母亲的日记。
最上面一页写着:
“沈家欠我们的。
不止一条命。
还有整个血绣世家的传承。
绣娘。
若你看到这些。
别恨。
也别饶。”
我握紧日记。
抬头看向沈砚之。
他的琉璃假眼。
在火光中闪着光。
像颗冰冷的珠子。
“现在。”
我说。
“你可以告诉我。”
“你想要什么了。”
沈砚之看着我。
沉默了很久。
久到火焰快要熄灭。
他才开口。
声音很轻。
“我想要。”
“你帮我解咒。”
“然后。”
“我帮你。”
“颠覆沈家。”
我笑了。
笑得眼泪又掉了下来。
“好。”
“一言为定。”
火焰彻底熄灭。
天边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
又要来了。
而我和沈砚之的交易。
才刚刚开始。
前路是刀山火海。
还是万丈深渊。
谁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
这一次。
我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