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元年(公元307 年,丁卯年)
一开年,正月癸丑日,朝廷搞了个大赦天下,还改了年号。
这时候,吏部郎周穆和他妹夫诸葛玫,找到太傅司马越,说:“皇上能当上太弟,那是张方的主意。清河王本来才是太子,您应该拥立他呀。”司马越直接拒绝,这两人还不死心,又去说,司马越直接怒了,把他俩砍了。
二月,王弥在青州、徐州那一片搞事情,自称征东大将军,把当地官员都给杀了。司马越派公车令鞠羡当东莱太守去收拾王弥,结果王弥反手就把鞠羡给干掉了。
再说陈敏这边,他治理没啥章法,厉害的人都不跟他混,他家子弟还特别凶暴,到处惹事,顾荣、周鏊们可愁坏了。庐江内史华谭就给顾荣他们写信,说:“陈敏这家伙占着吴、会地区,那就是朝不保夕。你们要么是郡守,要么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却在这奸人手下做事,跟着叛逆,不觉得丢人吗?当年吴武烈父子多牛啊,就陈敏这狡猾的,还有他那几个没本事的弟弟,还想复制人家的辉煌,你们这些聪明人肯定不能答应吧。等朝廷大军打过来,你们还有啥脸见中原的人?”顾荣他们本来就想搞陈敏,看到信,更觉得惭愧,赶紧偷偷派人告诉征东大将军刘准,让他带兵到江边,自己当内应,还剪了头发当信物。刘准就派扬州刺史刘机等人从历阳出发去打陈敏。
陈敏让他弟弟陈昶带好几万人守乌江,历阳太守宏守牛渚。陈敏的弟弟陈处察觉到顾荣他们不对劲,劝陈敏把他们杀了,陈敏不听。陈昶的司马钱广,和周鍪抢舷纾周鼍屯低等们广把陈昶杀了,还放话说州里已经把陈敏杀了,敢乱动的灭三族。钱广就在朱雀桥南集结兵力。陈敏派甘卓去打钱广,把精兵强将都给了他。顾荣怕陈敏怀疑自己,就主动去找陈敏。陈敏说:“你应该出去镇守,咋能来找我?”顾荣就出去了,和周鲆黄鹑案首浚骸耙是江东这事儿能成,咱就一起干。但你看看这形势,能成吗?陈敏就是个普通人,政令变来变去,没个主意,他那些子弟还特别骄傲,肯定得败。咱要是还心安理得地拿他的好处,等他一败,人家把咱脑袋送到洛阳,写上‘逆贼顾荣、甘卓的脑袋’,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甘卓就假装生病,去接女儿,把桥拆了,把船都收到南岸,和周觥9巳倩褂星八勺毯钕嗉驼耙黄鸸ゴ虺旅簟3旅羟鬃源一万多人去打甘卓,士兵们隔着水对陈敏的人喊:“我们本来跟着陈敏干,就是因为顾荣和周觯现在他俩都反了,你们还干啥呢!”陈敏的人一下子就犹豫了,顾荣拿白羽扇一挥,这些人全跑了。陈敏一个人骑马往北跑,在江乘被抓住了,他叹气说:“都怪这些人坑我,才搞成这样!”还对弟弟陈处说:“我对不起你,你没对不起我!”最后陈敏在建业被砍头,还被灭了三族。会稽等郡也把陈敏的弟弟们都杀了。
这时候平东将军周馥代替刘准镇守寿春。三月己未朔日,周馥把陈敏的脑袋送到了京城。朝廷下诏让顾荣当侍中,纪瞻当尚书郎。太傅司马越征召周龅辈尉,陆玩当属官。陆玩是陆机的堂弟。顾荣他们走到徐州,听说北方越来越乱,就有点犹豫不想走了。司马越给徐州刺史裴盾写信说:“要是顾荣他们磨磨蹭蹭,就按军法处置!”顾荣他们害怕了,又跑回去了。裴盾是裴楷哥哥的儿子,也是司马越妃子的哥哥。
西阳的少数民族在江夏捣乱,太守杨珉召集将领们商量对策。将领们争着出主意,只有骑督朱伺不说话。杨珉问他为啥不说,朱伺说:“你们用嘴打贼,我就靠实力。”杨珉又问他为啥打仗总能赢,朱伺说:“两军对垒,就得忍,他们忍不住,我能忍,所以能赢。”杨珉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
朝廷下诏恢复杨太后的尊号,丁卯日重新安葬,谥号武悼。
庚午日,立清河王司马覃的弟弟豫章王司马诠为皇太子,辛未日又大赦天下。
皇帝开始亲自处理政务,事事操心,太傅司马越就不高兴了,非要出去镇守地方。庚辰日,司马越就去许昌镇守了。
朝廷任命高密王司马略为征南大将军,都督荆州军事,镇守襄阳;南阳王司马模为征西大将军,都督秦、雍、梁、益州军事,镇守长安;东燕王司马腾封为新蔡王,都督司、冀州军事,继续镇守邺城。
公师籓死了以后,汲桑跑回苑中,又召集了一帮人到处抢劫,自称大将军,说要为成都王报仇,让石勒当前锋,一路打一路赢,还封石勒为扫虏将军,然后就去攻打邺城。当时邺城府库里啥都没有,可新蔡武哀王司马腾特别有钱。但司马腾这人特别抠,啥都舍不得给,到了紧急关头,才给将士们每人几升米、一丈尺布,所以大家都不愿意为他卖命。五月,汲桑打败了魏郡太守冯嵩,直接杀进邺城,司马腾骑马逃跑,被汲桑的将领李丰给杀了。汲桑还把成都王司马颖的棺材弄出来,放在车上,干啥都先向棺材请示。然后把邺城宫殿烧了,大火烧了十几天。还杀了一万多老百姓,抢了一通就走了。他们从延津渡河,往南攻打兖州。太傅司马越可吓坏了,赶紧派苟曦和将军王赞等人去讨伐。
秦州的流民邓定、訇氐等人占领成固,在汉中抢劫。梁州刺史张殷派巴西太守张燕去攻打。邓定他们饿坏了,就假装向张燕投降,还贿赂他,张燕就没急着进攻。邓定偷偷让訇氐向成国求救,成国的首领李雄派太尉李离、司徒李云、司空李璜带两万人来救邓定。和成国军队一交战,张燕被打得大败,张殷和汉中太守杜孟治弃城逃跑。过了十几天,李离他们撤回去了,把汉中的老百姓都迁到了蜀地。汉中人句方、白落带着官员和百姓又回去守南郑。
石勒和苟曦在平原、阳平之间对峙了好几个月,打了三十多场仗,各有胜负。七月己酉朔日,太傅司马越在官渡驻扎,给苟曦助威。
己未日,任命琅邪王司马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军事,授予符节,镇守建业。
八月己卯朔日,苟曦在东武阳把汲桑打得大败,汲桑退守清渊。
朝廷还把荆州、江州的八个郡划出来,设立了湘州。
【内核解读】
永嘉元年(公元307年),正值西晋王朝风雨飘摇之际。这一年的历史事件,如同一面棱镜,折射出西晋末年权力结构崩塌、社会秩序瓦解的乱世图景,也埋下了东晋偏安江南的历史伏笔。从朝堂内部的血腥倾轧到地方势力的割据混战,从士族群体的立场摇摆到流民势力的趁势崛起,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时代的撕裂与重构。
朝堂动荡:权力斗争的白热化
西晋的皇权在“八王之乱”的持续内耗中早已名存实亡,永嘉元年的朝堂依旧延续着血腥的权力逻辑。太傅司马越斩杀吏部郎周穆、御史中丞诸葛玫的事件,看似是对“废立之议”的果断镇压,实则暴露了皇族内部不可调和的矛盾。周穆等人主张拥立清河王司马覃(原太子),本质上是对晋怀帝司马炽合法性的质疑——毕竟司马炽的“太弟”身份源于权臣张方的操控。司马越的决绝杀戮,既是维护自身权力的必要手段,也预示着西晋皇族已丧失通过协商解决分歧的能力,暴力成为权力博弈的唯一语言。
晋怀帝“亲览大政,留心庶事”的努力,在司马越“固求出籓”的行动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司马越出镇许昌,却将高密王司马略、南阳王司马模、新蔡王司马腾等亲信安置在荆州、关中、邺城等战略要地,形成对中央的隐性控制。这种“遥控朝政”的布局,进一步削弱了皇权的权威,使得西晋的中央与地方关系彻底陷入“强枝弱干”的危险境地,为后续的分裂埋下隐患。
地方割据:士族与野心家的较量
陈敏在江东的崛起与覆灭,是西晋末年地方势力与士族群体互动的典型案例。陈敏凭借军事力量“盗据吴、会”,却因“刑政无章”“子弟凶暴”丧失民心,更关键的是未能获得江东士族的真正支持。顾荣、周龅冉东士族的立场转变,深刻反映了士族阶层的生存逻辑——他们既不愿依附于“凶狡”的陈敏,也未真正忠诚于西晋朝廷,而是以家族利益和地域存续为核心考量。
华谭的书信成为撬动士族立场的关键。信中“辱身奸人之朝,降节叛逆之党”的道德谴责,与“皇舆东返,俊彦盈朝”的现实威胁,精准击中了士族群体的身份焦虑。而顾荣、周霾叻锤首康墓程,更凸显了士族的影响力:他们无需直接动用武力,仅凭“白羽扇麾之”的象征性行为,便能瓦解陈敏的军队。陈敏的失败印证了一个规律:在门阀政治主导的时代,任何缺乏士族支持的地方割据势力,都难以长久立足。
流民之患:乱世力量的破坏性释放
公师籓死后,汲桑、石勒的崛起标志着流民势力开始成为影响历史走向的重要力量。汲桑以“为成都王报仇”为口号,将流民的生存困境转化为军事动员的动力,其“进攻邺城”的行动极具象征意义——邺城作为西晋重要的政治军事中心,被烧杀劫掠至“火旬日不灭”,暴露了西晋地方防御的空虚。
新蔡王司马腾的吝啬加速了邺城的陷落。在危机时刻仅“赐将士米各数升,帛各丈尺”,这种短视的行为使得军队“不为用”,最终导致自身被杀。这一事件深刻反映了西晋宗室的腐朽:他们既无治国之才,又缺乏危机意识,在流民浪潮的冲击下不堪一击。而石勒作为汲桑的“前驱”,在与苟曦的三十馀战中展现出卓越的军事才能,为他日后成为十六国时期的重要割据势力积累了资本。
战略重构:东晋立国的历史伏笔
永嘉元年的另一重大事件,是琅邪王司马睿被任命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镇建业。这一任命看似只是西晋的常规地方布局,实则为“永嘉南渡”后东晋王朝的建立奠定了基础。司马睿能够立足江南,离不开顾荣、纪瞻等江东士族的支持,而这种支持的雏形,正是在平定陈敏之乱中形成的——士族群体通过与西晋朝廷的有限合作,既清除了地方野心家,又保留了自身实力,为后续与司马睿集团的合作积累了政治资本。
同时,秦州流民邓定、訇氐等与成汉政权的互动,揭示了西晋末年“流民-割据政权”的联动模式。张殷等地方官员的无能(“弃城走”)与成汉政权的扩张(“尽徙汉中民于蜀”),展现了西晋在边疆控制上的全面溃败,也预示着十六国割据局面的即将到来。
时代启示:乱世中的生存逻辑
纵观永嘉元年的历史事件,可清晰看到西晋灭亡的多重必然性:皇族内斗耗尽了中央权威,士族阶层的利己主义削弱了社会凝聚力,流民起义则从根本上动摇了统治基础。顾荣、周龅仁孔宓摹霸裰鞫事”,汲桑、石勒的“以乱求存”,司马越的“权臣擅政”,本质上都是乱世中不同群体的生存策略,却共同将西晋推向了覆灭的深渊。
这一年的历史也留下了深刻启示:在制度崩溃、秩序瓦解的时代,道德说教与权力压制都难以维系统治,唯有获得核心社会群体的认同、建立稳定的利益共享机制,才能在乱世中求得存续。司马睿后来在江南的立足,正是吸取了这一教训——通过与江东士族的合作,构建了新的权力平衡,为东晋续命百年。而永嘉元年的种种乱象,恰是这一历史转型的痛苦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