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戊申日,琅邪王司马睿到了建业。司马睿把安东司马王导当成主心骨,那是相当信任,啥事都要问问他。但司马睿之前名气不大,吴地的人都不太搭理他,来了好一阵子,士大夫们都没几个主动来结交的,可把王导愁坏了。正好赶上司马睿出去观看修禊仪式,王导就让司马睿坐着轿子,搞得威风凛凛,自己和一帮名士骑着马跟在后面。纪瞻、顾荣他们一看,好家伙,惊了,赶紧在路边拜见。王导趁机劝司马睿:“顾荣、贺循在本地那威望可高了,把他们拉过来能收买人心。这俩来了,其他人也就跟着来了。”司马睿就派王导亲自去请贺循和顾荣,两人也都答应来了。司马睿让贺循当吴国内史,顾荣当军司,还加了散骑常侍的官职,军府里的政事都和他俩商量着办。又任命纪瞻为军祭酒,卞壶为从事中郎,周鑫仓曹属,琅邪刘超为舍人,张闿和鲁国孔衍为参军。卞壶是卞粹的儿子,张闿是张昭的曾孙。王导还跟司马睿说:“对士人要谦逊,生活要节俭,治理政务要清静无为,安抚好新老部下。”这么一来,江东的人就开始心向司马睿了。司马睿刚到的时候,老是喝酒耽误事,王导一说,司马睿直接把酒倒了,从此戒酒。
苟曦追着汲桑打,破了他八个营垒,打死一万多人。汲桑和石勒收拾残兵败将,打算投奔汉国,冀州刺史谯国的丁绍在赤桥截住他们,又把他们打败了。汲桑逃到放马的地方,石勒逃到乐平。太傅司马越回到许昌,给苟曦加官为抚军将军,都督青州、兖州军事,丁绍为宁北将军,监冀州军事,都授予符节。
苟曦老是打败强敌,威名远扬,特别擅长处理复杂事务,就是执法特别严。他姨母来投靠他,苟曦照顾得很好。姨母的儿子想当将军,苟曦不答应,说:“我执法不讲情面,你到时候别后悔!”这小子坚持要当,苟曦就任命他为督护。后来这小子犯了法,苟曦拿着符节就把他斩了,姨母磕头求情都没用。完了苟曦穿着素服哭着说:“杀你的是兖州刺史,哭弟弟的是我苟道将。”
胡人的部落首领张?督、冯莫突等人,带着几千人在上党驻扎。石勒跑去投奔他们,还劝张?督等人说:“刘单于起兵打晋朝,你们抗拒不听,觉得自己能一直单干下去吗?”张?督他们说:“不能啊。”石勒又说:“那还不赶紧找个依靠!现在部落里的人都接受了单于的赏赐招募,经常凑一起商量,都想背叛你们归附单于呢。”张?督他们觉得有道理。冬天十月,张?督等人跟着石勒单人匹马归附了汉国。汉王刘渊封张?督为亲汉王,冯莫突为都督部大,封石勒为辅汉将军、平晋王,让他统领这些人。
乌桓的张伏利度有两千人,在乐平驻扎,刘渊好几次招揽他都不来。石勒假装得罪了刘渊,跑去投奔张伏利度。张伏利度可高兴了,和他结拜为兄弟,还让石勒带着胡人出去抢劫,石勒那是一路所向披靡,胡人都怕他、服他。石勒看大家都向着自己,就在聚会的时候抓住张伏利度,问这些胡人:“现在要干大事,我和张伏利度谁能当老大?”胡人们都推举石勒。石勒就放了张伏利度,带着他的人归附了汉国。刘渊给石勒加官督山东征讨诸军事,把张伏利度的人都给他指挥。
十一月戊申朔日,发生了日食。
甲寅日,任命尚书右仆射和郁为征北将军,镇守邺城。
乙亥日,任命王衍为司徒。王衍跟太傅司马越说:“现在朝廷又危险又乱,得靠地方长官,得找那种文武双全的人来担任。”于是就让他弟弟王澄当荆州都督,同族弟弟王敦当青州刺史,还跟他俩说:“荆州有长江、汉水的险要地势,青州靠着大海也很险要,你们俩在外面,我在中间,这就是狡兔三窟啦。”王澄到了荆州,任命郭舒为别驾,把府里的事都交给他。王澄整天喝酒,啥正事都不干,就算敌人都打到眼前了,他也不操心。郭舒经常劝他,说要爱护百姓、训练军队,保住荆州,王澄根本不听。
十二月戊寅日,流民武装“乞活”的田甄、田兰、薄盛等人起兵,说是要给新蔡王司马腾报仇,在乐陵把汲桑给杀了。还把成都王司马颖的棺材扔到旧井里,司马颖以前的臣子又把棺材收起来安葬了。
甲午日,任命前太傅刘实为太尉,刘实因为年纪大坚决推辞,朝廷没答应。庚子日,任命光禄大夫高光为尚书令。
前北军中候吕雍、度支校尉陈颜等人,打算立清河王司马覃为太子,结果事情败露,太傅司马越假传圣旨,把司马覃囚禁在金墉城。一开始,太傅司马越和苟曦关系好得很,都请到家里,结拜为兄弟。司马潘滔就劝司马越:“兖州那可是重要地方,曹操就是从这儿起家的。苟曦野心不小,不是那种老老实实的臣子,让他在兖州待久了,那就是心腹大患。要是把他调到青州,给他点好听的名号,苟曦肯定乐意。您自己来掌管兖州,掌控天下局势,保卫朝廷,这就是防患于未然嘛。”司马越觉得有道理。癸卯日,司马越自己当了丞相,兼任兖州牧,都督兖州、豫州、司州、冀州、幽州、并州诸军事。任命苟曦为征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假节、都督青州诸军事,兼任青州刺史,封东平郡公。从此,司马越和苟曦就有矛盾了。
苟曦到了青州,靠严厉残酷树立威望,天天杀人,青州人都叫他“屠伯”。顿丘太守魏植被流民逼得没办法,带着五六万人在兖州大肆抢掠,苟曦出兵驻扎在无盐去讨伐他。还让他弟弟苟纯管理青州,苟纯杀人比苟曦还厉害。苟曦去打魏植,把他打败了。
以前,阳平的刘灵,年轻的时候又穷又没地位,但力气大得能制服狂奔的牛,跑起来能追上飞奔的马,当时的人虽然觉得他厉害,但没人举荐他。刘灵捶着胸口叹气说:“老天爷啊,啥时候天下大乱就好了!”等公师籓起兵,刘灵自称将军,在赵、魏一带抢劫。正好王弥被苟纯打败,刘灵也被王赞打败,于是他俩都派人向汉国投降。汉国封王弥为镇东大将军、青州徐州二州牧、都督缘海诸军事,封东莱公;封刘灵为平北将军。
李钊到了宁州,宁州的人拥护李钊管理州里的事务。治中毛孟跑到京城,请求朝廷派个刺史来,奏疏递了好几次,朝廷都不理他。毛孟说:“长官死了,亲人也没了,被困在这孤城,跑万里来诉苦,一片诚心都感动不了朝廷,活着还有啥意思!”说着就要自杀,朝廷可怜他,就任命魏兴太守王逊为宁州刺史,还下诏让交州出兵救李钊。交州刺史吾彦派他儿子吾咨带兵去救援。
慕容廆自称鲜卑大单于。拓跋禄官去世,他弟弟拓跋猗卢统领了三部,还和慕容廆交好。
【内核解读】
西晋末年的权力博弈与时代变局
这段史料生动勾勒出西晋末年天下分崩离析的乱世图景,其中既有王朝崩塌前的权力洗牌,也暗藏着新秩序孕育的契机。从琅邪王司马睿南渡立业到石勒崛起于胡部,从苟曦的铁腕治政到王衍的“三窟”之谋,每一个历史片段都折射出那个时代的生存逻辑与人性博弈。
江东立业:司马睿与王导的“本土化”破局
司马睿初到建业时的困境,本质上是北方士族与江东本土势力的信任危机。西晋灭吴后,江东士族长期被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对司马氏政权本就心存疏离。王导的政治智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先用“乘肩舆、具威仪”的排场制造视觉冲击,以礼制权威震慑江东士大夫;继而精准抓住“顾荣、贺循”这两个关键人物,通过吸纳本土精英打破政治僵局。这种“以吴治吴”的策略,不仅让司马睿在江东站稳脚跟,更开创了东晋“侨姓与吴姓共治”的政治格局。
王导提出的“谦以接士,俭以足用,清静为政”十二字方针,堪称乱世中的治国良方。尤其司马睿“引觞覆酒”的自律之举,更凸显了政治家的自我修正能力——在门阀林立的东晋初年,这种克制与务实成为司马氏政权得以存续的重要根基。
枭雄崛起:石勒的“依附型”扩张之路
石勒的发迹史堪称乱世枭雄的经典范本。他先是洞察胡部大张?督的犹豫心态,以“部落欲叛”的危机感促成其归附刘渊;后又以“伪获罪”之计渗透乌桓张伏利度部,凭借“所向无前”的军事能力赢得部众拥戴。这种“依附强者、积蓄力量、取而代之”的策略,展现了他对游牧部族心理的精准把握和对权力规则的深刻理解。
石勒的崛起并非偶然,他既懂得借助刘渊的“汉”政权名号获取合法性,又能通过军功和恩威并施巩固部众忠诚度。这种在夹缝中求生存、于乱局中谋发展的能力,使其从一个底层部将逐渐成长为左右北方局势的重要力量,也为后来后赵政权的建立埋下伏笔。
治世困境:苟曦的“峻法”悖论
苟曦的故事充满了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他“善治繁剧,用法严峻”,在乱世中展现出卓越的行政与军事能力,破汲桑、败强寇,成为西晋末年少有的能战之将。但其“斩从母子”的事件,却暴露出峻法治国的深层困境:当法律刚性遭遇人情柔性时,即便如苟曦般“素服哭弟”,也难以弥合制度与人情的裂痕。
苟曦的悲剧性在于,他试图以个人权威维系法治尊严,却忽略了乱世中“法”的实施需要更复杂的社会基础。其后期在青州“日行斩戮”的统治方式,虽短期内能震慑宵小,却终因失去人心而难以为继——这也印证了“威不可久恃,恩不可妄施”的治国古训。
乱世群像:精英阶层的生存选择
西晋末年的精英群体呈现出鲜明的分化态势:王衍的“三窟之谋”暴露了士族官僚的精致利己主义,他们在王朝危亡之际仍在为家族私利布局,最终难逃“清谈误国”的历史评判;李钊困守宁州时,毛孟“万里诉哀”却“精诚无感”,折射出中央政权对边疆的失控与官僚体系的僵化;而慕容廆自称鲜卑大单于、拓跋猗卢统一三部,则标志着边疆民族势力的崛起,预示着未来“胡汉融合”的历史走向。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底层精英的命运:阳平人刘灵空有“力制奔牛”的勇力,却只能感叹“何当乱也”,直到乱世来临才得以施展抱负。这种“时势造英雄”的现实,既反映了西晋门阀制度对人才的压抑,也暗示了乱世对社会阶层的冲击与重构。
历史启示:乱世中的生存逻辑
这段历史最深刻的启示在于:乱世之中,合法性的构建远比武力征服更重要。司马睿靠“本土化”策略赢得江东人心,石勒靠“依附汉统”获取发展空间,甚至连李钊在宁州的坚守,也需借助朝廷任命的名分。而那些背离民心、丧失道义的势力,如汲桑、公师籓之流,即便一时强盛,最终也难逃覆灭命运。
从更大的历史视野看,这一时期的南北分化、胡汉交融、士族博弈,共同构成了魏晋南北朝“大分裂与大融合”的时代底色。司马睿在江东的基业、石勒在北方的崛起,看似孤立的历史事件,实则是历史合力作用的结果——它们共同推动着中国历史从“秦汉帝国”向“隋唐帝国”的转型,在血与火的淬炼中孕育着新的文明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