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怎么为难她,她有多难堪,他统统不在乎。
他的心早已被明日的婚事占据,容不下一丝多余的情绪。
他心里装的,只有明天要娶进门的新娘。
那喜服不只是衣服,更是他必须走上的命运之路。
醒黛的目光,也死死地黏在那件喜服上。
她的眼瞳微微颤抖,可她却无法移开视线。
那红得发烫的颜色,直直烫进她的眼底。
她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压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一句话没说,默默退到了门外。
屋里,二夫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那层光滑的布料。
她把喜服提起来,走到墨瑾昱面前,比划了一下长度。
“当然是特意送来的。你自己不上心,做娘的只能替你操这份心。”
二夫人语气淡淡。
她目光微沉,似有千言万语藏在眼底,却又不愿多言。
做母亲的,总是把心事藏得最深。
她的视线落在墨瑾昱笔直的肩背上,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二夫人看着看着,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骄傲。
这个儿子,的确早已超越了墨家许多先辈。
我墨家的公子,本就该是人中翘萃。
他不需要刻意张扬,光是站在这里,就足以让人不敢直视。
他是墨府的骄傲,是家族未来的栋梁。
他即将成婚,肩负起延续血脉、振兴门楣的重任。
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刚刚好。
它不该属于凡俗之人,唯有墨瑾昱这样的天之骄子,才能真正驾驭。
“这次改得比之前顺眼多了。”
她放下喜服,脑海中浮现出宾客满堂、鼓乐齐鸣的情景。
红毯铺地,灯笼高挂。
墨瑾昱身着喜袍,牵着新娘的手缓步前行。
那一刻,整个墨家都将因这场婚礼而沸腾。
她作为母亲,理应感到欣慰。
可不知为何,心底却隐隐掠过一丝不安。
“母亲放心,这边都妥当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墨瑾昱开口,无波无澜。
他说这话时并未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件喜服上。
他的语气虽恭敬,客气得近乎疏离。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是在赶人。
二夫人怎会听不出来?
她在墨家长年浸淫权谋与人心,早已练就了一双洞察世情的眼睛。
这句“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分明是在委婉地下逐客令。
她心中一滞,却又无法发作。
墨瑾昱接过喜服,仔细挂回原处。
他神情专注,没有半分轻慢。
二夫人轻轻撇了下嘴角。
“儿大不由娘。”
嘴角那抹弧度不是笑,而是一种无奈的自嘲。
曾几何时,那个会扑进她怀里撒娇的小孩,如今已长成了连眼神都不愿多留的母亲一眼的男子。
她伸出手,想碰一碰他的肩膀,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终缓缓收了回来。
她的眼光,不经意地扫向门外的醒黛。
那个身影安静地站在廊下,头垂得很低。
二夫人的眼神停顿了一瞬,随即变得深邃而复杂。
最终只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有怜悯,有忌惮,也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怨怼。
她知道这个丫头与墨瑾昱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
但她更清楚,一旦感情掺杂其中,便极易酿成祸端。
可事到如今,她还能如何?
“算了,只要不坏大事,你要喜欢,就随你去吧。”
这句话像是一纸默许的放行令。
这句话说得轻,却像块石头,重重砸进醒黛心里。
她耳边却突然捕捉到了那句“你要喜欢”。
那一瞬间,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她不敢抬头,不敢动弹,生怕泄露了任何一丝情绪。
可那两个字,却像烧红的铁烙在她心上……喜欢?
那是她能奢望的东西吗?
喜欢?
她在心底苦笑。
那是世家公子才能谈论的情感,是良家女子才配拥有的权利。
而她,只是一个从小被买进府中的丫鬟。
她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服侍主子。
她是什么人?
也配让二公子说“喜欢”?
这念头一冒出来,她便慌忙将其掐灭。
她是墨府的奴婢,是醒黛,是那个连名字都不值一提的下人。
她的世界里没有“喜欢”,只有顺从、规矩和谨言慎行。
她不过是个任人摆弄的物件罢了。
曾经,她也曾幻想过改变命运。
也曾因墨瑾昱偶尔投来的目光而心跳加速。
可现实一次次提醒她:她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甚至连配角都算不上。
她能活着,已是恩赐。
若有一日被厌弃,也无人会为她说话。
二夫人又随口说了几句琐碎的事。
她说起明日迎亲的具体时辰、宾客名单、祭祖流程等细节。
每一项都说得清楚明白,不容有误。
她是个极重规矩的人,尤其在这种大事上,绝不肯有一丝疏漏。
她说这些时神情专注,仿佛在交代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
而墨瑾昱,则是唯一能承接这份责任的人。
墨瑾昱只淡淡听着。
每当二夫人提到关键之处,他才会微微颔首,表示知晓。
二夫人见他没多话,也不再多留。
既然儿子态度明确,她也无意纠缠。
醒黛依旧低着头,规矩地弯腰行礼,目送她离开。
她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
直到二夫人身影消失在玲珑门外。
醒黛缓缓直起身子。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突然……腰上一紧!
那力道迅猛而坚决,根本不容她反应。
醒黛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猛地一拽,身体失了平衡!
她眼前一晃,天地瞬间颠倒。
惊恐涌上心头,喉咙猛地一紧……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脱口而出,又被她迅速捂住。
她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
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笑,带着几分玩味。
那笑声带着一种近乎恶意的愉悦,仿佛他早就知道她会这般紧张。
“慌什么?”
墨瑾昱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墨瑾昱低头看着怀里惊慌失措的小姑娘。
她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而他却俯下身,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属于他的物件。
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件被挑选、被摆弄的物品,甚至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刚才没听到母亲说?她都答应了。”
他刻意放缓语调。
他故意把话曲解得暧昧。
他知道她听懂了,也知道她不敢反驳。
于是他乐得看她惊惶,看她无助地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