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现在得逞了,我让你闭门反省,你居然敢对我动手了?”
他的手指几乎要碰到她的皮肤,带着灼热的温度。
醒黛本能地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指。
她的脸上竭力维持着平静。
她直视着他,目光清澈而坚定。
“奴婢没有那个胆子。”
“我只是为二公子着想。二少夫人刚进门,正需要您陪着。若您久留此处,传出去,于您名声不利,于少夫人更是难堪。”
她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所有委屈与苦涩。
“刚才在前厅,我低着头认错,根本没看您。”
“更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或许是您误会了。”
她就那样站着,身子单薄得在风中摇曳。
可她的眼神却清清楚楚,不带一丝谄媚,也不藏一分怯懦。
她不讨好,也不服软。
像石缝里的小草,无人灌溉,无人庇护。
却倔强地破土而出,迎着阳光,向阳而生。
谁也不怕,谁也不靠。
墨瑾昱斜靠在门边,姿态看似慵懒,实则暗藏锋芒。
他心中冷笑,眼底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
前一刻还抖得像只淋雨的小猫,连抬头都不敢。
转眼,竟敢瞪着眼睛顶撞他,甚至用礼教和名声将他推回去。
“是你先推开我的。”
他低声说道。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目光轻佻地落在她脸上。
“过来,抱抱我。”
那语气不像是在请求,而是在施舍。
醒黛浑身一僵,脊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眼眶骤然发热,视线模糊了一瞬,又被她强行压下。
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凭什么?
她明明已经忍耐了那么多。
只为在这座吃人的国公府里求一条生路。
可他却一次次将她推入深渊。
把她当什么了?
叫一声就凑上去,骂一句就缩回去的玩意儿?
任他随意摆弄、羞辱、抛弃。
然后再轻飘飘地赐予一丝虚假的温情?
她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他掌心随意揉捏的泥偶!
不是他寂寞时拿来解闷的玩物!
她也有尊严,有心跳,有痛觉,有恨意!
恨意如野火般在心中翻腾,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可她站着不动。
脚像生了根,钉在冰冷的地砖上。
她用沉默,死死守住最后一点尊严。
哪怕这尊严,早已千疮百孔。
墨瑾昱眼里的戏谑慢慢散了。
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他收回手,像是割断了什么,又像是放弃了什么。
“好。”
“是你选的。”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以后,别跪着来求我。”
侧屋一下子安静下来。
醒黛僵在原地,像尊石像,眼神空洞,脸色惨白。
直到外面彻底没了脚步声。
她才像断了线的木偶,膝盖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
脊柱撞上冰凉的地砖,一阵钝痛从尾椎窜上脑门。
可她感觉不到疼。
刚才那股倔强全没了,只剩下一地的害怕和空荡。
她是不是太傻了?
明知道不该心软,不该奢望,不该还存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每一次,她都控制不住地期待。
可结果呢?
换来的只有更深的羞辱与践踏。
在这国公府里,得罪二公子,往后还有活路吗?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婢女,连身份都不干净,若连墨瑾昱都不再……
她立刻就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司知芮有多狠,她已经尝过了。
她不敢想,心乱得像一团被乱麻缠住的丝线,越理越乱。
必须逃,越早越好。
趁她还有一口气,趁她还能动,趁她还没被彻底碾碎。
她的目光,缓缓地落在墙角那小布包上。
里面是这些天攒下的木簪,每一支都是她熬夜做的。
这些簪子,是她唯一的指望。
得拿去换钱,不然,白挨这些疼。
去找熙春。
醒黛把簪子塞进袖口。
随即,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已变得坚定。
抬手推开了那扇半旧的雕花木门,走了出去。
她看见熙春站在屋檐下的走道里,脸上笑得像开了花。
一看就是碰上了什么高兴事。
一见醒黛走来,熙春立马精神一振。
她顾不得矜持,赶紧冲她挥手。
“醒黛!你可终于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般的埋怨。
她一把拉住醒黛的手。
不等醒黛反应,便拽着她寻了个僻静的角落。
“快坐下,快坐下!”
熙春语速飞快。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醒黛在走廊边的矮栏上坐好。
她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
“我告诉你件事,你肯定不敢信!”
她压低声音,靠近醒黛耳边。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咱们之前还愁那个新来的夫人是不是难相处,脾气怪不怪,会不会拿奴婢撒气,今儿我才发现,她真是好得出奇!”
熙春眉飞色舞地说,手也不安分地比划着。
“今天早上,原来服侍她的大丫头突然闹肚子请了假。管事的嬷嬷一时没人可用,就临时叫我顶上去,送一身干净的睡衣到她屋里。”
“我进屋时,她刚起床,头发还散着,坐在镜前发愣。屋里没有别人,静得能听见窗外树叶的沙沙声。我……我壮着胆子,上前帮她把外袍披上,又亲手给她穿了中衣。”
说到这儿,熙春脸都红了。
“你猜她怎么说?她不仅没说我越规矩,反而冲我笑了笑:‘你这丫头手真巧,针线好,这腰带也绑得利落,比我原先那丫头还利索呢。’”
她越说越起劲,眼角眉梢全是喜气。
看着她笑得那么灿烂,醒黛心里也跟着暖和起来。
至少,熙春的日子总算顺了些。
熙春还在兴头上,情绪高涨得像燃着的火苗。
她又凑近醒黛一点,压低嗓音。
“你今天也该见你那边的少夫人了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满是好奇。
两个新媳妇同一天进门,又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性子应该差不太多吧?
熙春这么想着,语气里甚至带着点憧憬。
只要少夫人好相处,她们这些下人的日子也就有了盼头。
醒黛心里一紧。
她忽然觉得袖中的木簪变得沉重。
她避开熙春那双清澈而热切的眼睛,不敢对视。
“人还不错。”
她不想再说司知芮的事。
她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个旧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