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病拖不得。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直视毅杰的眼睛。
“毅杰哥。”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这木料是好料,是沉香木边角料打磨的,闻着有淡淡的香味。前几日外头绣坊里最火的‘蝶恋花’图样。姑娘媳妇们都抢着买。”
她顿了顿,继续道。
“你帮我这一次。不管卖多少钱,咱们四六分账,你六,我四。”
“我知道这活儿你出力多,风险也大。我这份压到最低,只求换回点活命钱。若是日后还有这样的东西,我也优先找你。”
哪怕只剩三成,只要能换到银子,她都愿意。
毅杰眼神一动,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这丫头,没想到还挺懂行。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个被贬到偏院的小丫鬟,懂什么行情?
可听她这一番话,条理清楚,消息灵通。
看来这簪子不是随随便便做的,是花了心思的。
这些簪子虽然不贵重,可胜在新鲜、特别。
说不定真可以碰上识货的,卖个三五十文也不是没可能。
跑一趟拿六成,也算不亏,还能落个人情。
他脸色松了一些,眉头舒展。
正要开口答应……
突然,一声尖嗓门划破安静。
“你们在这儿嘀咕啥呢?鬼鬼祟祟的!”
那声音又高又利,刺得人耳朵发麻。
是钰棋!
醒黛抬眼看去,只见钰棋抱着一叠洗好的衣服。
她眼神冷冷的,一寸寸地扫过醒黛的脸,又落在毅杰哥手里的布包上。
她扫了醒黛一眼,讥笑地勾起。
“哟,躲到后院来偷闲,还挺会挑地方!”
醒黛心一沉。
她知道,钰棋一向看她不顺眼。
从她被贬到西偏院那天起,这人就找她的错处。
如今撞见她在这种地方,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可疑。
钰棋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她压住心跳,努力让声音稳住。
“二少奶奶暂时不用我跟着。”
“我见后院清净,想过来透口气。这不,正巧遇见毅杰哥,顺口问了句针线房的活计。”
趁着钰棋还在盯着她的工夫,她急忙朝毅杰哥眨了眨眼。
意思是让她赶紧把那布包藏好!
可毅杰哥实在老实。
根本没懂她眼神里的意思。
他只当醒黛是害羞,便更加热心地想要帮她把事情办妥。
还高高举着那布包。
声音洪亮而坦荡,带着几分憨厚与真诚。
“哎,醒黛妹子,等等啊!”
他一边挥着手,一边快步往前追。
“你到底换不换钱?”
醒黛脑袋一晕,差点脚软摔倒。
话都听到了,没法再掩饰了。
慌忙冲过去抢。
脚步踉跄,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毅杰。
“不换了!不换了!毅杰哥,我不要换了!”
钰棋一看她这模样,紧张又结巴。
她原本只是路过,本想偷懒去灶房讨碗热汤喝,却不料撞见这一幕。
又瞅了瞅毅杰哥手里拎的布包。
心里立马明白了几分!
她素来嫉妒醒黛,如今终于抓到了把柄。
她猛地跨上前,一把死死揪住醒黛细瘦的手臂。
“啊!”
醒黛疼得轻叫一声。
“还想溜?”
钰棋冷笑着,声音尖利如刀。
“我早看出你不安分!”
“说!包里藏了啥?是不是偷府上的东西?”
“东西都抓到你手里了,还敢不承认?”
“走,找管事妈妈评理去!”
她拖着醒黛的手臂就要往回拽。
醒黛拼命挣扎。
“放开我!我没偷!你别胡乱冤枉人!”
她声音凄厉,眼中满是委屈与愤怒。
她另一只手死命护着胸口。
钰棋冷笑一声,手上掐得更紧。
“没偷你怕什么?”
“跟个粗使小子碰头!”
她声音陡然拔高,吸引了不少路过的丫鬟婆子驻足观望。
“哼,这府里的东西,连片叶子都不是你的!”
“不管啥,想拿出去卖钱,就是偷!”
说完,她腾出另一只手,直接往醒黛怀里抓去。
“你干嘛!”
醒黛尖叫着躲,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可被牢牢按住,动不了。
布包“嗤啦”一声被撕开一道口子。
几支简简单单的木簪滚落在地。
钰棋松开她,慢条斯理地捡起一支,对着光晃了晃,满脸讥笑。
“哟,我还当多贵重呢?”
“这木头刻的,瞧着还是新的。”
她眼珠一转,冷冷盯着醒黛。
“该不会是二公子给你的赏赐吧?”
“怎么?拿主子赏的东西,偷偷来后院换银子?”
“胆可真不小!”
醒黛扑过去要抢。
“还给我!”
“还给我!”
醒黛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的手指死死指向钰棋。
那支木簪是她熬了整整三个晚上,用一把钝刀在硬木上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她不能失去它,也不敢失去它。
钰棋早有准备,见醒黛扑上来,脚下轻巧地往旁边一挪。
醒黛扑了个空,重心不稳,差点跪倒在地。
一直站在边上,急得直冒汗的熙春忍不住了。
醒黛不是为了钱,也不是贪心,她只是想换几文药,给弟弟看病。
可钰棋偏偏挑这个时候来抢,来羞辱。
熙春猛地踏前一步。
“钰棋!你别乱咬人!这簪子是醒黛自己刻的!不是谁赏的!她卖自己东西,碍你什么事了?”
熙春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熬了三夜,手指都磨破了!不是主子赏的,也不是偷的!是她一双手做出来的!她卖的是自己的血汗,不是偷拿府里的东西!你凭什么拦?凭什么踩?你算哪门子管事的?后门这点小事,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这话倒提醒了钰棋。
熙春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得钰棋愣了一下。
她原本只是想压一压醒黛的气势。
可现在……
她眼睛忽然一亮,想到个好主意。
她不再看两人,慢悠悠拿起一支木簪。
她眼神一冷,手腕猛地一折……“咔!”
直接掰断了。
她低头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醒黛瞪大眼,心口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下。
可现在,它断了。
像她的尊严一样,被踩在泥里,被折在众人面前。
钰棋咧嘴一笑,眼神冰冷。
钰棋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她就是要让醒黛疼,让醒黛怕,让所有人都记住这一幕。
“既然不是主子赏的,那就不配留着。”
“要是府里人人都跟你一样,随便把东西拿出去换钱,这地方还怎么管?谁还肯老老实实干活!”
醒黛猛地抬起手。
可就在即将触到钰棋的刹那,她整个人僵住了。